题记——他说“南茅运河和我是同呼吸共命运的”

作者  胡小波

船闸工作人员（右4：作者）

　　“放水了…放水了…”从闸门上爬上一个人来，我随声望去这人也来到了我身边，“欢迎新领导——亲爱的波老弟”，“噫，满艄公。”我想去和他握手，他却把伸出来的手又收了回去，因刚系完闸门，手里有油灰。“哪里哪里，我们都是兄弟，以后工作请多支持！”我说。“好的，应该应该。”他微笑道，不乏狡黠…

　　放水了，澄清的河水翻着浪花从十米宽一百四十五米长的闸室中湍急流过，流经运河流向了心急火燎的农家心上，同时流进了满梢艄公的心里，他喜滋滋地笑着，似乎看到秧苗刚吮吸水的时刻，笑容也定格成了一朵欢笑的浪花。

　　满艄公，老相识了。我们同属水利局都是水利人，一起管理船只通航和海事纠纷。他常年和船户打交道，同事们便把驾船人的称呼艄公、舵手联系起来叫他艄公，其实同事还善意地把“艄”和“骚”串在一起开着玩笑，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他也笑嘻嘻默认着。

　　满艄公也不年轻，年近四十的他一米七的个子，身材硬朗修长，圆脸黝黑，那是长年在运河里工作被河风吹的。他是从1975年冬开挖运河修建船闸工程时，作为民工参建，后招进单位的。那时他刚高中毕业，还是细皮嫩肉的。在工地上，他光着膀子、肩挑厚重的泥土、打着赤脚，满身朝气地飞跑在松软的泥土上，和成年劳力较着劲，比时间、比进度、比质量，看谁早日完成运河的开挖。累了休息一会，伤了贴点膏药睡一觉又继续干。他自信细伢子力气用完了还有来的。民工们看在眼里也痛在心上，孩子还小，农村老话说，他咯年纪还是个刚开声的“叫鸡公”，冒出满力的，正是出劲又要养身体的时候，才十六岁呀！谁家又没小孩子呢！闲时他写写工地报道，县工地指挥部的广播里时常传来他写的工地新闻。民工们听在耳里高兴在心上，这小子将来定有出息。

　　后来县工地指挥部要招电工员，大队的民工赞成他去，经公社指挥所批准，满艄公就到工地指挥部电工班报到了，工程完工后被录用在船闸上班。他自己说他是和南茅运河同呼吸共命运的。

　　清晨，船闸四周显得十分宁静，河面上漾着薄薄的白雾，对河的赤山岛都还在朦胧之中，船闸引航道上停满了昨晚下半夜赶来要进运河的船只，黑压压的。满艄公点燃了手里的香烟下到船上，逐条船地发放进闸顺序号码牌。“陈半仙呀，昨夜到岸上搞鬼去了啵？还不起来船要进闸了。”“叫么子叫，冒看见过神仙睡觉呀。”还没睡醒的船老大陈半仙穿条短裤递来香烟，“开玩笑地哦，满艄公，你咯就是真办实事啦，谢谢你哟。”“冒事呢，都老伙计了，工作使然工作使然。”他嘿嘿地笑着。

　　估摸用了大半小时发完牌，他抽着烟坐在船头上，看远处还会有进闸的船啵——

　　河面上渐渐清晰起来，赤山岛也明亮了，朝霞映在山林上熠熠生辉，河面上铺着阳光，远处的长航客轮拉着二声长笛等待靠港……湖区的清新从早晨又开始了忙碌。

　　闸门开了（操作员工用廊道门放平了内外河的水），上班了，满艄公乘陈半仙的船进了闸室，后面的船只跟进，秩序井然。

船只过闸

　　“满师傅，咯么早就上船维持秩序了？”他的徒弟小方在操作室向他打着招呼。满艄公昂头向那高处小方挥手笑笑，这是师傅的习惯，只有他们自己心领神会。

　　船还未停稳，水手在闸墙上提前系着安全绳子，内外河水位有高差；近年来船越造越大，整个闸室只能容纳二条五百吨的自卸船只。

　　外河的闸门徐徐地关闭了，船员们忙着和闸上的工作人员办过闸手续。运河侧的操作员用放水廊道慢慢地将水位降低至运河水位，水手也把系船的绳跟着下降……

　　“哎呀，满艄公呢，你咯是去看桔子媳妇去的吧？起好早哦。”验票员辉姐姐清脆的声音从栏杆缝隙里传来，同时露出了一个清秀漂亮的苹果脸，人称阿庆嫂，和满艄公年纪相仿。“桔子想你，只怕想得运河的水都想唱歌了呢，哈哈哈哈…”她打诨逗笑。

　　“哦，你想我不啰，我们一起坐船去'水仙游湖'去啵？”

　　“我才不想你哩，你去爱你的桔子去吧！”她说着朝满艄公挥了挥手，哈哈哈一串金铃般的笑声，似乎落到运河里还要打几个滚才消失。

　　“上个月，桔子到所里来，给你洗了几篙子的衣服、床被，好吃亏的，你这去看运河的，一定要去看看她哟，不然你就冒良心了，我们是老年姊妹哦，代向桔子问个好。”辉姐旁边的华华也笑嘻嘻打趣他。

　　“好的，好的，我先替她谢谢你了哦，一定带到。”满艄公脸上露着灿烂的笑容。

　　闸室里的水和运河水持平后闸门打开了，船舶拉着一声长笛慢慢地驶入南茅运河，上下天光一泻百里——

　　运河是省级航道，长四十三公里，宽七十米，河底海拔高程二十六米，满艄公是最清楚不过了的。这条河他流过血淌过汗，为了维护船只顺利通航，更是几十年都是手摸哒脚踩哒的，哪里深哪里浅，是否影响通航，他心如明镜。

　　运河的东岸是南茅运河省级公路，车辆如梭，西岸是复线公路，河边垂柳依依，迎送南来北往船只，坡岸上的水杉林青翠欲滴，高大挺拔连绵北上。船行走中凉风习习，船头轻轻地剪开宁静的河水，随生的浪花拍打着河岸，在阳光下翻起金浪，满艄公坐在船头上吸着烟，任青翠的水杉林和水中的倒影慢慢地向后流去……

　　满艄公此行是去南县的。前段时间有关部门在桥面搞过维修，他要看文明桥、南洲桥水下是否有建筑垃圾淤积，影响通航。船到了文明桥下，他叫船户减速慢行，并从船舱里拿来竹篙，在船舷两边从水下来回地试探，从头探到尾，又从尾探到头，他探到了一些硬的东西，肯定了是建筑垃圾，虽然块头不大，深水季节不碍事，但依然作了清理的安排。

　　他示意船老板继续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