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花开》第二十九章 ||南县 彭中建

发布时间:2024-02-05 17:04 信息来源:南县人民政府 作者:彭中建 浏览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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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杨铸钢、柯紫霞回到房中。看到新房还充满闹新房时留下的喜庆,现在房中只剩下两人了,但他们还是觉得被父母、乡亲、同学们的至真至爱的情谊所包裹着。紫霞一边收拾新床上多余的被盖,一边对铸钢说:“铸钢,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你爹,认为自己很亏欠你们杨家人,但从姨父背我进门的那一刻起,我就放心了,爹虽有点倔强,但为人是善良的,又听他们说,很喜欢湘花和湘江,这下子我就更踏实了。”

  柯紫霞心结解开了,杨铸钢忙拿着紫霞的手说:“紫霞,我早就说过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只要我喜欢,我的父母一定会高兴,你看今天父母多高兴,今后条件好了,我们一定接父母到城里住,让他们也享几年福。”

  柯紫霞听到这里,激动地抱住杨铸钢说:“好的,理所当然。铸钢,我们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又走到一起,你认为我们值吗?”杨铸钢替柯紫霞抹干净脸上的泪珠说:“紫霞,你怎么又来了,今天是我们高兴的日子,我们不想别的,这不是绕圈子,这叫日久见人心,你不对同学们说了,你找对象也找不好,我找对象也找不好,最终就走到一起来了,事就这么简单。因为我们双方都把对方看成了唯一。”

  “这我知道,但你为我做的牺牲太大了。”紫霞抱紧铸钢说。

  “紫霞,什么我牺牲太大,今天我们是夫妻了,我们要同甘苦,共患难,白头偕老,是一辈子的幸福。张小雨今天说国家一定会恢复高考,我看他说得对。只要恢复高考,张小雨就有前途。其他同学也是。”杨铸钢兴奋地说。

  “还有你杨铸钢,我就不考大学了,今后全心全意为你为孩子们服务。”柯紫动情地说。

  “那不行,我要和你比翼齐飞。”说着搂着紫霞钻进了被窝里,那对红烛还在扑闪扑闪地燃烧。

  第二天,欧阳盈月、周白云、刘剑锋、罗香玉、代正军、陈瑞华等同学一起来到了张小雨家,贺旭云抱着旺旺高兴地迎上去。她说:“欧阳会计,昨晚我就准备接大家到我家来玩,但是我等了好久不见张小雨回家,我知道他和同学们在一起就高兴,就有说不完的话。我很想去你们那桌看热闹,又怕参进去打扰了你们的情趣,加上旺旺也要人照顾,张小雨回来就醉了,说了许多梦话。”贺旭云一边招呼同学进屋,一边快言快语说了一堆客气话。

  欧阳盈月抱过贺旭云手中的孩子说:“旺旺都两岁了,虎头虎脑的,很像张小雨。”周白云给了旺旺一把水果糖,并拆了一块糖塞进他的嘴里,他高兴地叫了一声:“阿姨。”这下子把同学们逗乐了。

  贺旭云一边给同学们倒茶,拿瓜子花生,一边大声叫:“张小雨快起来,同学们都来了。”张小雨一听见同学们来了,立马穿好衣服起床。跑到堂屋与同学们一一打招呼。他握着刘剑锋、罗香玉的手说:“旭云,这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昨天走了一百多里雪路,真是难得。这位叫刘剑锋,这位叫罗香玉,其他人你都认识,就不用我介绍了。” 贺旭云热情地说:“欢迎,欢迎,你们走累了,都是张小雨害的,他不写信,你们就不会遭这份罪。”

  “哪里,哪里,我们这边的同学快十年未见面了,不是张小雨告诉我们杨铸钢结婚,我们能见到这么多同学吗!在这里我还要说你张小雨,你金屋藏娇,孩子都两岁了,他也告诉我们,昨晚我都罚了他两杯酒,弟妹不怪我吧。”刘剑锋说。

  贺旭云红着脸说:“怎么会怪你,是他好酒贪杯。他什么金屋藏娇,他捡了一个路边没有人要的。”

  此言一出惹得大家又哈哈大笑。周白云说:“旭云,你怎么这么谦虚了,谁不知你是我们公社的大美人呀,现在又是白衣天使,为人仗义,聪明能干,过门就给张家生了这个一胖小子,人人羡慕。”

  张小雨说:“这个评价还差不多,说我好酒贪杯可不是那回事,我只好酒不贪杯。剑锋在学校我们可谁也没看出你和罗香玉有早恋苗头,不想你们一出学校就结婚生子了。”

  罗香玉接过张小雨的话说:“张小雨,这么多年不见,想不到嘴上功夫越来越好。在学校我和刘剑锋都是无名小卒,哪有什么早恋,只有你那时是众星捧月,晚自习总有许多人围在你课桌前问题目,旭云弟妹你要为自己的丈夫骄傲一把。”

  贺旭云见他们夸自己的老公,心里自然高兴,但嘴里还是尖刻地说:“他呀,小聪明有点。但聪明反被聪明误,人家一下子把他从南山纺织厂开除回家了,他还不知刮的是什么风,你说他聪明吗?”

  刘剑锋也开玩笑地说:“张小雨有这事,是政治错误呀,还是作风错误?”

  张小雨不以为然地说:“我能犯什么错误,我是亦工亦农回家的,你们别听她挖苦。”

  欧阳盈月说:“刘剑锋、罗香玉,你俩离这里远,不知这里同学发生的事,你想十年动乱,我们就是在这动乱中挣扎成长,谁没有些不坎坎坷坷的,欲治人罪何患无辞。旭云,你别难过,张小雨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昨晚同学们在一起,就谈到了国家的前途和同学们的前途问题。大家分析国家搞现代化急需人才,高考的大门一定会向我们敞开。到时候,张小雨一定能考上大学,还有他弟弟张小尘也一定能考上大学。旭云、你们这家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谢谢欧阳会计,我不指望他考什么大学,只要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了。如果他考上了大学进了城,说不定哪天把我们母子抛弃了,那就惨了。”贺旭云直白的话又把同学们逗乐了。

  一直进屋未说话的代正军说:“贺旭云,别怕,张小雨要当陈世美,我第一个饶不了他,同学们也绕不了他,在宣传队时,你那样追他,现在追到手了,又怕他飞走,别怕,我们要相信张小雨同志。”说着用手拍了拍张小雨。

  欧阳盈月说:“大家别光只说话,我们是来看张大妈的,周白云我们俩先进去给老人拜个年,然后大家依次进去。”欧阳盈月和周白云进到了内室。张大妈躺在床上,缝补什么东西,脸色惨白,比以前瘦多了,欧阳盈月、周白云上前叫了声:“张大妈,我们向您拜年了。”说着各把一个红包塞进了张大妈的枕头下面。张大妈正要推迟,让欧阳盈月拦住了,要她不张声,外面还有其他同学。

  张大妈只好说:“欧阳会计,周老师谢谢你们前来看我。我的身子骨不争气,拖累了旭云两口子,刚才我听你们说考什么大学,是怎么回事呀?”

  欧阳盈月回答说:“是同学们在一起分析形势,您儿子张小雨说国家将会恢复高考制度,现在只是猜想。要是有那一天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我两个儿子生不逢时,我是指望他们考大学,现在肯怕不行了,真是耽误了你们这代人,国家有个能人出来就好了。”张大妈说。

  周白云马上说:“会有那天的,您两个儿子都一定能考上大学。”

  “那就托你们吉言,周老师,你的苦日子也熬过头了,你也是大学生,欧阳会计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就有不错的工作,将来一定锦上添花。”张大妈赞扬地说。

  周白云听了又生感激地说:“我要谢谢你儿子,儿媳,是我牵连了他们。”说着流下了泪水。

  “周老师别放在心上,旭云刚才话说急了,你别在意,她良心还是挺好的,同学们互相帮助,理所应当,谁没有难处,我看一切都会好的。”

  周白云听了张大妈的劝说,心情好了许多,她和欧阳盈月都觉得张大妈的谈吐,不同于乡下的老人,她俩怀着尊敬的心情离开了张大妈。随着张小雨带其他同学见了母亲,说同学们是给母亲拜年的。张大妈笑着说:“谢谢同学们,请代问你们父母好。”

  贺旭云要留大家吃饭。周白云说:“昨天杨铸钢说好了大家都到他家吃饭,旭云,你也和我们一起去。”

  贺旭云:“那不好意思再去。”欧阳盈月拉着旭云说:“不要见外,和我们一块去吧。”

  贺旭云看了看张小雨。张小雨说:“一起去吧,大家在一起热闹些。”说完张小雨抱起旺旺就走。旭云和女同学走在后面,她们都夸她结婚后越来越贤淑了,夸他们夫妻感情深。贺旭云听了也很高兴。

  晚上,杨铸钢和柯紫霞也来看望了张大妈,他们看到了久病在床的张大妈,心里很是同情。杨铸钢对张小雨说:“听说你妈前几年,吃了进口药好些了吗?今天又怎么病成这样了。”

  张小雨说:“我结婚的那年吃了刘新明、袁放南寄来的进口药,病情是控制住了。陈医生说要吃三个疗程的药。我母亲只吃了两个疗程。一是药很难买,二是我母亲说自己病好了,不要再麻烦别人了,所以没有继续用药,母亲的病一直没好彻底。我现在想起来她是为了我结婚要用钱,我悔不该轻信了母亲的话。”张小雨心里酸酸地说。

  贺旭云也含着泪说:“妈的病复发跟前一次没彻底治好有关。第二个原因是,张小雨莫名其妙地被纺织厂下放回家务农。妈妈很在意这件事,心里很忧郁,就旧病复发了,再加上那次我和张小雨吵了架,冲回了娘家。妈虽没说我,这又加重了她心理的负担,我想起这就觉得对不起妈。后来刘新明带回来了进口药,断断续续用了,治疗的效果也不如上次好。”贺旭云十分自责地说。

  柯紫霞见贺旭云很伤心,于是握紧了她的手说:“旭云,你别自责了,夏荷姐都告诉我了,是你照顾张大妈打针吃药,我姨妈也说你是庆丰大队最孝顺的儿媳。张小雨、陈医生说你妈妈的病要怎么治。”

  张小雨说:“这一段都是陈医生开方子给我妈治疗。他建议我们到城里的大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张小雨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柯紫霞心细,见张小雨说不下去的原因是家里没有钱送张大妈到城里的大医院治病。她满怀关心地说:“张小雨,旭云,你们别难过,有什么困难大家想办法。今天我送欧阳盈月、周白云走的时候,她们也对我说了你妈病得不轻,非得到大医院治疗不可。她们说回家凑一点钱给你妈治病,她说欠你们俩夫妇太多了。估计她们明天会送钱来。我和铸钢商量好了,由我们带张大妈到衡州市人民医院去治疗,这样彼此有个照应,办事也方便。到时候旭云陪张大妈和我们一起去就行了。”

  张小雨听了说不出话来。还是贺旭云先开口说:“柯老师,我们想都不敢想,你们就帮我们考虑得如此细致周到,我们真是受之不起。”

  杨铸钢说:“我们都是同学,你们就不要客气了,我还会给刘新明写信,要他再想办法找进口药。还有盛建强、杨灿虹也会凑钱。昨天代正军、陈瑞华、罗香玉听欧阳盈月一说,也解囊相助,钱都交给我手里了,到时候一起给你们。另外,我也要四位大哥也凑一凑,张小雨你们就不要在意了。你放心在家教书复习功课,准备高考,说不定那一天就会很快到来,你可是我们班最有希望的一个。”

  张小雨动情地说:“太谢谢你们了,谢谢所有的同学们,我作为一个儿子恭敬不如从命了,一切听你俩的安排,只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杨铸钢拍着张小雨的肩说:“添什么麻烦,我们是老同学加兄弟,谁跟谁呀。”

  “铸钢别说了,我们把张大妈接到衡州治病的事告诉老人家。”柯紫霞说。

  张大妈见铸钢俩口子要带她到城里住院治疗,感动得热泪直流。她说:“我一个病老婆子,不光拖累了旭云他们,还拖累了你们这些同学,你们都是好人,我看我的病治不了了,去大医院也是枉然。”

  贺旭云急忙说:“妈妈,这是杨铸钢和柯紫霞老师的一片好意,他们不提出来,我们想都不敢想。陈医生也说要到大医院治疗,您就顺儿子儿媳的心吧!到时候我陪您去医院治疗照顾您,别的你就不管了,天塌下来,有您两个儿子顶着。”张小雨也走近对母亲说:“妈,您就听旭云的吧!”

  张大妈见此高兴地说:“好,我听你们的,旭云,旺旺给谁带?”

  “交给外婆带,您不放心呀!”旭云说。

  “外婆带放心,我真弄糊涂了,我是舍不得孙子。”

  “妈妈,我知道,旺旺是您的心肝宝贝。”旭云笑着说。铸钢和紫霞都笑了,接着起身告辞。

  杨铸钢俩口子走后,张小雨为同学们凑钱给妈治病的事好生感动。更感谢杨铸钢,柯紫霞这样真心实意地帮助。同时他也深知要治好母亲的病得花许多的钱,同学凑的钱也只能解燃眉之急,可长期的治疗费必须自己解决,可他到哪里去想办法呀!想到此处,顿生忧愁,他紧锁眉宇,坐在床边发呆。旭云跟他打来洗脚水,看了他这样子说:“小雨,发什么呆,快洗完脚,准备睡觉,今天柯紫霞他们解决了替妈到大医院看病的大问题,他们真好,你们同学都好,个个都讲情义,不读书哪能交上这么多好同学,我就没有你这么多好同学。”

  “旭云,你问我发什么呆,我在想妈妈的病不轻,需要长期治疗,得用很多钱,同学们凑的钱只解决暂时的问题,我们怎不能老要同学凑吧,刚才我就为这事发愁。”

  “小雨,妈治病的事,你就不用管了,钱的问题慢慢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到时候要我爹也帮一点,找姑父他们借一点,总之钱的事,你不用管,你就安心在家教书复习功课,争取考上大学,为我争光。”

  “旭云,请相信我的能力,我一定为你争光,为旺旺争光,为我妈争光,更重要的是为祖国争光。”

  正月初十下午六点,杨铸钢、柯紫霞带着孩子湘花、湘江,还有紫霞的母亲来到了南山镇客运码头。和他们同行的还有贺旭云和张大妈,他们是带张大妈上衡州人民医院去治病。张大妈是请四大金刚用竹杆子轿子从庆丰大队轮流抬到南山码头的。到码头后,他们和杨铸钢、柯紫霞告别,祝他们一路顺风,祝张大妈早日把病治好。

  他们刚到客运码头,欧阳盈月带着她妹欧阳望月早就等候在那里。她们见杨铸钢他们来了,就迎上去把船票递给了杨铸钢。欧阳盈月说:“瞧,今天的人真多,幸亏我提早两天就预定了船票,要不是今天就没有票了。现在时间不早了,七点半开船,大家先到候轮室休息吧!”待大家坐好,欧阳盈月领着妹妹来到张大妈身边。欧阳望月上前高兴地叫了一声:“张大妈,旭云姐。”旭云拉着望月的手说:“妈妈,这是欧阳盈月的妹妹,欧阳望月,是小尘同学。”张大妈说:“我认识,你们结婚的时候,她们两姐妹去过。你们两姐妹长得真像,都是俊俏姑娘。我们俩家是有缘,儿子都和你们同学。望月毕业了在干什么呀?”

  欧阳望月说:“大妈,能干什么,下放到县农场快一年了。”

  张大妈叹了一口气说:“都难为你们这些孩子了,要有书读多好,正是读书的年华,下什么放,国家就不要读书的人了,望月在农村吃得消吗?”

  欧阳望月说:“大妈,还好,想在农村苦几年,今后争取回来考大学。今天怎么不见小尘来,我们一年多未见面了,他还好吗?”

  “他还好,整天出农业工,晒黑了,有时候瞎画着,最近他哥要他把功课复习好,准备考大学。”张大妈说。

  “考什么大学,我们怎么不知道,只有推荐上社来社去大学。”欧阳望月问。

  “这是他哥张小雨的猜想,他说四人帮倒台了,国家什么政策都会改,十年大学没招生了,荒废了多少的知识青年,所以他猜想国家会重启大学生招生。这是他瞎琢磨” 贺旭云说。

  张大妈听了说:“旭云我们的船票钱给欧阳会计没有。”

  “光顾说话,我连船钱都没有给欧阳会计。”说着旭云拿钱给欧阳会计。

  “张大妈,这船费就不用给了,算我送你的。祝您早日康复。”欧阳盈月和贺旭云为船票的钱推来推去。

  贺旭云说:“那不行,你已经给我妈治病的钱了,船费怎么还要你破费呢!”

  “旭云姐别推了,这钱就不算我姐的了。我也能劳动了,去年年终分了十多块钱,这船费就算我的,我和张小尘也是同学,旭云姐就给我这个面子吧!”欧阳望月说着把钱塞进了贺旭云的口袋里。

  柯紫霞也在一旁笑着说:“旭云,你就领了她的情,今后要张小尘还上就行了。”

  “还是紫霞姐说得好。但这点小钱我可没指望张小尘还,多不好意思。”欧阳望月天真的回答把大家逗乐了。

  大家一笑,望月脸都红了,她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她对贺旭云说:“旭云姐,你打扮得真漂亮,尤其是那对银晃晃的银耳环真好看,和我姐的那副一模一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大妈听到这里扬着头,手指着欧阳望月想说什么,却又急得咳嗽不止,话也说不说出来,贺旭云忙上前拍着婆婆的背说:“妈,不用急,缓口气再说话。”

  这时广播响了:“旅客们,到省城的船到了,请到一号码头排队上船。”

  旭云麻利地背起婆婆,提着袋子,跟在杨铸钢后面准备排队上船。张大妈回头看看送行的欧阳盈月两姊妹流着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欧阳盈月和欧阳望月目送张大妈他们上了船。张大妈刚才的举动让欧阳盈月疑惑,妹妹说得对,我娘留下的银耳环,怎么会和贺旭云佩戴的银耳环一模一样呢?贺旭云结婚时也佩戴了,可夏荷说是他们在街上买的一副假耳环,那天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今天可看得十分真切。应该不是假的,张大妈不是一般的乡下人,言谈举止和母亲相似。这个谜底只能等到张大妈治好病再说。千万不能让她激动。

  到衡州后,张大妈在杨铸钢和柯紫霞的帮助下,很快就住进了市人民医院。经过十多天的治疗,张大妈的病情有所好转。杨铸钢和柯紫霞几乎每天都往医院跑,一是看看张大妈,二是顺便带些鱼汤,鸡汤和其他什么东西,送给张大妈补身子。还经常询问旭云带来的钱还有没有,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他们说,这些都让张大妈和贺旭云感谢万分。每当张大妈说到一些感谢之类的话,柯紫霞总是安慰张大妈说:“我和张小雨是同学,铸钢也和小雨是同学,又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您就把铸钢当儿子看,就不用说谢谢了。”

  张大妈说:“紫霞你们真好,你两口子真义道,要知道这是传染科,别人来都敢来,你们却天天跑,还送东西,就是亲生儿女也不过如此。刚才听紫霞姑娘这么一说,甜到我心窝子里去了,常言说大恩不言谢,我老婆子就接受你们的仁慈之心。铸钢、紫霞你们这样善良,好人有好报,今后你们的湘花湘江一定前途无量。”

  杨铸钢说:“张大妈您和乡下的老人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一套套的、我们跑跑算不了什么,就当散散步。最辛苦最孝顺的是您的儿媳妇旭云,她一个人忙上忙下地照顾您,真是不容易,她才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贺旭云慌忙说:“铸钢哥,你这么说把我的脸都说红了,我这算什么辛苦,在医院里我是享清福,这么大的医院,条件这么好,比家里舒服多了。照顾妈妈是我的本份,我也学了不少。每天我把医生用药暗暗地记下来。今后回去我可以照着方子给妈妈打针吃药。另外还注意护士是如何给病人打针的,打针是护士的基本功,在培训班就学了那么几天,都是一些毛架子。这里的护士就专业多了,有个护士真是神枪手,一打就中,护士长见我每次看得很认真,就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我是乡下的一名护士,我既是带婆婆来看病,也是来向你们大医院学习的,你们不会收我的学费吧。护士长听了我说得蛮逗,就高兴地说,看在你孝顺婆婆的份上,我就收了你这个徒弟,免费。以后我就教你如何给你婆婆打针,这几天妈的针都是我打的,其他护士小姐见护士长对我好,也对我另眼相看,有的成了我的朋友。她们忙不过来,我就帮她们打打下手。”

  杨铸钢、柯紫霞听了贺旭云快言快语说了一大堆,都开心地笑了。柯紫霞拉着旭云的手说:“张大妈,你听旭云说了,您媳妇聪明能干,还有心计,为您今后回家康复治疗都想到了。”

  张大妈说:“旭云是有心计,这里的医生和护士都喜欢她,这也是我老婆子前世修来的福。找了一个能干孝顺的媳妇。”

  “妈,你别夸我,我都是向柯紫霞他们学的。不是他们,我们还能来这里看病吗?铸钢哥、柯老师,我想在这里找份事做,挣点钱给妈妈治病。”贺旭云说。

  “这个主意不错,这事我慢慢跟你找。”杨铸钢说。

  柯紫霞心细,她拉贺旭云到门外问:“旭云,是不是你的钱不够了。”

  “哪里,进院交的钱还存了大几十块,我这是做打持久战的准备。”旭云底气十足地说。旭云心里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因为来时,她就向张小雨承诺妈治病的事他不用管了,钱由她想办法,要小雨在家安心教书,看来找事做就是她的办法。柯紫霞听了也觉得是个好办法,她鼓励地拍了拍贺旭云的肩。柯紫霞却很着急,城里的事不那么好找,找了事做怎么兼顾两头,她觉得旭云真难。

  可就在第十五天早晨。贺旭云到取药处拿药时,工作人员告诉她钱不够了,不预交钱就要停药。这下让贺旭云犯了难,她该到哪里弄钱呢,她不能再向杨铸钢他们开口了,除了进院时大家凑了三十元钱外,后来又向他们借了二十元钱。上午在一边照顾婆婆输液时,脑子里就在琢磨到哪里弄钱,很快她就想到了那对银耳环。

  上午照顾婆婆输完液,吃过午饭,旭云就跟婆婆说:“妈妈,下午我要到街上走一趟,您好好照顾自己。”婆婆高兴地点了头。

  贺旭云走出医院,她便把银耳环摘下来,捏在手心里,想了想又戴上去。她在街上寻找寄卖商店,她走了很多路,跑了许多街,就是找不到一家寄卖首饰的商店。最后在一条巷子的深处找到了一家制作首饰的小店。她问:“老师傅,您这儿的银耳环多少钱一对。”埋头的银匠听有人买首饰,高兴地抬了抬头,推了推老花镜斜视着来人, 见是一位衣着整齐的姑娘带着外地口音问银耳环的价格。于是他起身向前,客气地说:“那要看你买什么样的耳环。”贺旭云说:“就是我佩戴的这种耳环。”老银匠说:“姑娘,你戴的是老货,小店现在没有这样的式样,得预先订制。”

  贺旭云一听她的银耳环是老货,心想这位老先生一定是识货而且厚道的老银匠。于是贺旭云很客气地说:“老人家您真识货,这是婆婆给我的老嫁妆。可有年月了,我只想问您,我这样的耳环值多少钱。”

  老银匠又推了推眼镜仔细地看了看旭云戴的耳环说:“值二十多元吧。你想再打一对同样的耳环?”

  贺旭云听了高兴地说:“老人家,我不是买耳环,是来卖耳环的。”

  老银匠说:“姑娘,你看错了店,我这里只管加工和卖出,不管贩进。如果你真要卖给我,就只能做废银收购了,伍元钱你卖不卖。”

  “什么呀!才伍元,老人家,我就是卖血也不会卖耳环了,我是想卖了给婆婆看病,不想到你这儿就这样不值钱了。”旭云失望地含着泪说。

  “姑娘,实在对不起,这年月还有谁戴金银首饰,还有谁买金银首饰,还有谁制作金银首饰。我老了,不能做其他事,一天到晚难得有一个顾客上门。我也要吃饭,还能收正品首饰吗?也难得你一片孝心,卖了给婆婆治病,我真没办法帮你,也不忍心低价收购你的好首饰。”老银匠无奈地说。

  “老人家,我刚才说什么了。”贺旭云说。

  “这样便宜我卖血也不会把耳环卖掉。”老银匠说。

  “谢谢您,我有办法了。”贺旭云把头一甩离开了小店。

  老银匠望着姑娘莫名其妙的举动。摇摇头突然马上顿悟。跑出店门朝姑娘喊:“姑娘,回来,你千万不能卖血,我再给你一个好价钱。”贺旭云听到巷子里回荡着老银匠的喊声,她回了一下头,摆了一下手,跑出了小巷。老银匠久久伫立在店门前,自言自语地说,这是哪里来的姑娘,要卖血给婆婆治病,这年月真难。

  贺旭云一口气跑回了衡州人民医院的大厅。她在大厅中犹豫了一下,又把耳环取下来,塞进衣服口袋里,怕戴着耳环去献血,显得有点张扬。她几经寻找和询问。终于在办公楼的里间找到了献血处。献血处的医生问:“你为什么要献血。”贺旭云说:“你看我身体还可以吧,献血也是学雷锋做好事,医生,您说对吗?”

  医生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看是一个长得很结实又很俊俏的年轻姑娘。于是医生说:“这个理由充分,但我看你还年轻,就不要献血了吧,学雷锋做好事有多种形式,干吗要献血呀。况且我们医院有输血队,很少要其他人的血。”

  贺旭云一听急了说:“医生我听的说:健康人参与献血还有利于人体造血功能的提高,顺便我在你们大医院做一个免费的体检。你们大医院不光有输血队,一定还有血库,为急时抢救用。”

  “姑娘说话挺专业的,听口音不是本地人,你究竟是干什么的?”医生开始反问。

  “我不是本地人,是湘北一家小医院的护士,是带婆婆看病的。这几天闲得慌,就想献点血,给衡州人民医院留个纪念,行吗?”贺旭云恳求地说。

  “看来我们是同行,那好吧,请你填张表,拿着我的条子,先到化验室化验,如果符合要求,明天上午就可以来这献血了。”医生写着条子说。

  “谢谢您,明早我一定来献血。”贺旭云笑着行了一个注目礼,欢快地离开了。

  贺旭云走进病室,见婆婆已经坐起来了,闭着眼睛躺着,听见脚步声,没有打开眼睛就问:“旭云,你回来了。”

  “妈,是我回来了,您还好吗?我扶您上厕所后,我再到食堂打饭,好吗?”旭云走近婆婆身边说。

  婆婆说:“厕所我上过了,小雨来信了,是上午打针的护士小姐送过来的。”说着婆婆把信递给旭云。

  旭云喜出望外,忙打开信看起来。她浏览一下对婆婆说:“妈,小雨给我们寄钱来了,估计过几天就到了。”

  旭云念到:“妈,你好些了吗?您的两个儿子很想念你,祝您早日康复,您可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旭云,你好,妈到衡州治病,真难为你了,辛苦了,你对妈的好,我会记你一辈子的,小尘也这么说。外婆带旺旺很好,勿念。”

  “另外,周白云又到庆丰学校当英语老师了,我就不要再上英语课了,专心专意地上好数学课,专心专意地复习功课。周白云提前拿到了民办教师补助费九元交给了我,我也领了九元钱,再借了两元,共二十元,是和信一起寄来的,汇票可能会慢几天,我真担心妈的药费快用光了,让你为难。”

  旭云怀着喜悦的心情读完了信,她感到十分亲切,他们可是从来没有这样分开着。读着来信更增加了对丈夫的思念,对旺旺的思念。她心挂念两头,一头是婆婆,一头是丈夫和儿子。二十元钱虽然很少,可丈夫已经尽力了。

  在吃晚饭时,婆婆看到旭云脸上红扑扑的,打心眼里喜欢。这脸红从小雨来信开始,到现在都没有退出。儿子儿媳恩爱,有那个做婆婆不高兴。她突然发现旭云的耳环不见了,她担心地问:“旭云,你的耳环怎么不见了。是不是你把它当了。”

  贺旭云见婆婆突然一问,有点紧张,她笑着说:“我们的药费够了,我怎么会当耳环呢?下午上街我怕行走不方便,放在口袋里。你瞧瞧。”说着拿出来放在婆婆的手里。婆婆接过来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五风时没饭吃,我都舍不得卖了换米吃。这是我娘家的唯一信物。当时我们两姐妹都佩戴着同样的耳环,从教会学校出来,就听人说,北正街被炸了,父母也炸死了。我们只好随难民南下,在渡口时两姐妹冲散了,一直还没有找到,成了我的一块心病。”

  这是旭云第一次听婆婆讲耳环的来由,幸亏今天没有把它卖了。如果耳环真没有了,婆婆会更伤心。旭云对婆婆说;“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是您对我一片深情厚爱,我怎么可能随便把它当了呢?药费还有结余,过几天小雨的钱就会到。您什么都不用想,就安心养病。姨妈也会找到的,说不定那天她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这要看缘分吗,妈,你看是不是。”

  “是,是的,一切都要随缘。我到衡州治病也是机缘,靠的是铸刚和紫霞的帮助。我要在这里放心养病,不然就对不起这么多帮助我的人,也对不起你们的一片孝心。”婆婆很有感触地说。

  “妈,您这样想就对了。儿子儿媳孝敬是应该的,其他人为您的病出了不少力,尤其欧阳盈月每次来看您都买了好多东西。和您也谈得投缘,就您亲闺女一样。”旭云哄着婆婆说:“妈,我洗碗去,回来打热水帮您擦身子。”

  第二天早晨,贺旭云帮婆婆洗漱完毕,又按医院的规定整理床被,并打扫房间。自己又到洗漱间洗漱,她对着小圆镜,整理了短而粗的大辫子,插上了小小的蝴蝶夹。又梳理了前额的刘海。然后在脸上手上打了防冻霜。脸就更加白里透红了,还有一种谈谈的清香。她照着镜子,觉得自从在大队卫生室工作后,没有整日在太阳下暴晒,肤色比以前白了,衣着也更得体了,婆婆讲话和风细雨,她也耳濡目染,粗放的性格也改了不少,她对着镜子,自我感觉良好。小雨很爱她,盼她早日回家。她很满足,但回家前一定要把婆婆的病治好,这是她对张小雨的承诺。今天她刻意收拾的原因是,她马上要去献血了,能给医生们一个好印象。她收拾完毕,又风风火火地到医院食堂,要了一份稀饭、一个肉包子、两个馒头。她把稀饭和肉包子给了婆婆,自己就用开水加馒头。婆婆过意不出地说:“旭云,你也给自己买两个肉包子,天天啃馒头,苦了你了。”

  “妈,我爱吃馒头,分量比包子足,再者吃肉包子我怕发胖,在医院什么事也没干,尽长肉回去就不好看了。”旭云边笑边吃地说。

  “旭云,你是选好话给我听,让我开心,其实是为了省钱。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呀!”

  “妈,你心疼我,我知道,我身体结实呢,您放心好了。”

  吃完早餐,旭云要扶婆婆上厕所。婆婆要自己上,锻锻炼炼。旭云说:“那好,您一定要小心,我洗碗去了。”

  贺旭云离开病室的路上,她听到一个小护士大声说:“85床,欠医药费,赶快去交钱,不然今天会停药的。”贺旭云忙赶上来,拉了护士一把说:“小声点,我马上交钱,请你们不要停我婆婆的药。”“这个我当不了家,能帮忙我一定帮。”“那护士长呢?”贺旭云问。“护士长也难,那你去找找看。”“我现在没时间找护士长,请你帮我转告一声,千万不要停药,我会有办法交钱的。”说完就走了。小护士见贺旭云很着急,关切地问:“小贺,是不是钱用完了。”旭云边走边说:“那能呢,昨天爱人给我寄钱来了,这事千万不要对我婆婆说。”“好,放心吧。”

  贺旭云跑到献血处,还是那个医生在值班,见她来了说:“姑娘,你献血不是做留念做好事这样简单,是不是有难处,说来听听。”

  贺旭云说:“医生,谢谢您的关心,您别问了,我只问我的血合不合格。”

  “合格,而且是O型,你打算献血多少呀?”

  “献500CC行吗?”

  “500CC,这是献血的上限,你又是第一次献血,抽300CC就不错了。”医生认真地说。

  “我身体好得很,就抽500CC吧。”旭云恳求地说。

  “姑娘,我知道你有难处,是不是卖血给家人治病,看你心诚,我也只能抽350CC。”

  “那好,就350CC,如果能抽就抽400CC吧。”

  “你还讨价还价,进来吧,看来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医生又赞扬又叹气地说。

  贺旭云400CC的血浆流入血袋后,医生又贴上标签,放入血库。贺旭云见医生出来后,准备起身走,却被医生按住说:“姑娘,不行,要先坐一会,头晕不晕,身体有什么不适,请告诉我。”

  “医生,谢谢你,我感觉很好,就听你的,坐一会。”旭云小声说。

  “你还谢我,我代表医院谢谢你才对,献血是你的隐私,我不便多问。靠卖血治家人的病非长久之计,就算把你的血抽干,也替不了多少医药费。”医生关切地说。

  “走一步,算一步,我爱人已经寄钱过来了。”旭云坚定的说。

  “你有爱人了,我看你还是一个小姑娘,爱人干什么工作的。”

  “在乡下当民办教师。”

  “民办教师,那可没有多少钱,你是第几病室,给谁治病。”

  “在十二病室,给我婆婆治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贺旭云见医生人太好,就向他和盘托出,说着眼泪向外涌。

  “儿媳卖血给婆婆治病,新闻,新闻,我要写一篇广播稿,让大家向你学习,也让大家帮你解决目前的困难。十二病室的护士长是我爱人,你当过护士,能否顶个班,干一段临时护士,可以给你婆婆替补一点药费。”旭云从心底里谢谢这好医生,但她还是说:“医生,你别这样,要是让我婆婆知道了,她一定不肯在这里治病了,岂不半途而废,这样反而害了我们。”

  “这好办,我就写给公公治病,也不写你的名字,只写一个好媳妇,这样行吗?”医生商量着问。

  “谢谢你的好意,我可不是为了出名,本来就是一件无奈的小事,这一声张,让我怪不好意思,您就不用写了,直接要你爱人给我一份事做,做什么都行,这样还现实些。”

  “你以为护士长是谁,她有能耐安排你做事,你不用顾忌,先把你吹出去再说,这也算是我对你的帮助。”医生诚恳的说。

  “那好,我听你的,婆婆停药了,我要去拿药,你真是一个好人,谢谢你。”贺旭云说。

  “姑娘,这就对了,你叫贺旭云,十二病室的,我跟你造舆论,让群众和领导都来关心你,你找工作的事就好办了。这你该明白。你拿着这张条子可以到财务室,领取四十元钱,还有四斤肉票,四斤红糖票。这里我跟你配了一瓶丸子,按时服用,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多喝糖水。”医生仔细嘱咐道。

  贺旭云感动地向医生鞠了一个躬,慢慢地走了。贺旭云把卖血的钱交了药费,领回了当天的用药,赶到护士处,对护士长说:“徐护士长,我妈妈的药来了。”

  徐护士长接过药说:“小贺,你婆婆没药费了,看你匆匆忙忙是到哪能里借钱去了。”

  贺旭云点了点,有气无力地说:“请给我一杯水。”在场小护士忙送来了一杯水,贺旭云接过杯子,用水吞服了两粒丸子。护士长见小贺脸色惨白,夺过药瓶一看,吃惊地问:“小贺,你刚才卖血了,你抽了多少?“

  “400CC,原打算抽500CC,医生不肯,请你们替我保密,要是我婆婆知道了,肯定不会治疗了,那就半途而废了。”贺旭云恳求地说。

  护士们听了肃然起敬,护士长说:“小贺,你真傻,不,你很伟大。我们会为你保密的。小青,你多学着点,将来看你怎样当媳妇。”

  护士小青说:“我连想都不敢想,小贺你就在护士台休息,我替你照顾婆婆,中餐我给你打好菜,慰问慰问你这个好媳妇。”

  “不用了,你们工作忙,今天我领到肉票和糖票,我给婆婆做好吃的,让她补补。”旭云谢绝小青的好意。

  “小贺,你就别客气了,上午你什么都别干,就在这休息。”徐护士长不由分说地说:“密秘我们保守,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能在医院找一份事做就好了,这个慢慢来,千万不要再卖血了。”

  “谢谢大家,婆婆那里,小青帮我找个理由,免得她不放心。”旭云说。

  中午,徐护士长回到家中,她问爱人:“老曾,上午是不是一个贺旭云的姑娘到你们那里卖了血。”

  “是呀,我正要问你,媳妇给婆婆卖血治病,我很感动。我想写一篇稿子替她宣传一下。我看农民很苦,为给亲人治病来卖血,这是办法吗?”

  “好了,别高谈阔论了,广播稿也别写了,小贺要我们为她保密,我们来点实际的帮助比这好。”

  “保密的事她也说了,我可以改名换姓,造舆论引起院里重视,帮她找一份事做。以前她做过护士,让她顶个护士的班,或做份保洁什么的,她一定行。”

  徐护士长说:“我老公是怜香惜玉呀,还阶级友谊呀。那广播稿马上写,争取晚饭时段播出,工作的事我来找。有了这份广播稿,院长会同意的。那大妈的肺结核可能要治较长的时间,小贺聪明能干,一定能干好护士工作的,而且院里正好差护士。”

  “老婆菩萨心肠,只怕我们能力有限,搞个临时工也行。相信凭我的文笔,会让人听了落泪的。”

  “那你就吹吧!”

  傍晚时分,杨铸钢和柯紫霞刚走进医院,就听见医院广播在播放“湘北的小媳妇,为筹钱给公公治病而献血的故事。”

  杨铸钢说:“紫霞你听,这像谁?”

  “旭云,她怎么变成了卖血替公公治病?是不是写稿人弄错了。”柯紫霞疑惑的问。

  “应该不是,肯定是旭云怕婆婆知道,故意隐瞒的。”杨铸钢分析道。

  “这个贺旭云,前天我就问医药费还有没有,她还说有。现在她去卖血,亏她想的出,见到她我可要说说她。”紫霞几分生气。

  “千万别,要留点尊严给旭云,更不能在张大妈面前说露了。”

  “还用你说,张大妈何等精明,她也会猜到是旭云,如果到时她闹出院怎么办。”柯紫霞担心地说。

  带着担心,两个来到病室。贺旭云正在给张大妈洗脚,张大妈见铸钢来了,马上说:“你们两口子又来,我真是领受不起。”

  柯紫霞说;“瞧你说的,我们走一走,又不是大事,您别放在心里。旭云真好,亲自跟您洗脚。”

  “柯老师,不好意思,我马上完了。”说着端起脸盆走了。

  贺旭云刚出门,张大妈就对他们说:“我来这里看病,多亏你们两口子。现在病也差不多好了,我想出院。刚才我跟旭云也说了,可旭云横直不肯,非要治愈不可。我自己的病我知道,是治不断根的,长期住在医院里怎么行。刚才听广播一个妹子为给公公治病而卖血,蛮感人的。我就怕旭云也学着干傻事。我垮了不要紧,旭云可不能垮。你们劝劝旭云让我出院,带点药回家治疗,好吗?”

  柯紫霞说:“大妈,您别这样想,旭云聪明能干,她不会干傻事的。上次她要我们帮她找事做,怎么会去卖血呢。在城里工资高,现在您病情稳定了,药费也不多,她赚的钱够您用的了,要是您回去就没有这样方便了。再者旭云在卫生室工作记的是工分,能有什么钱,如今反正出来了,大队也准了假,大队也不会怪她的。找工作的事包在我们身上,这样不是两全齐美吗。”

  柯紫霞说得头头是道,终于把张大妈说通了,也打消了对贺旭云卖血的疑虑。就是旭云有这样的举动,她们也会阻止的。于是张大妈笑哈哈地答应了。

  这时贺旭云满脸欢笑地走进来说:“铸钢哥,柯老师,医院准备给我一份特护的工作,我已经填了表,只差两个证明人,你们快跟我到办公室去。”

  “旭云,你真行呀!天大的好事,张大妈这回可以长期在这里治疗了。”柯紫霞夸奖了旭云,又安慰了张大妈。

  旭云领着两人出了病室,来到护士长办公室。徐护士长见他们来,忙请他们坐下说:“听小贺说,你们是她的家乡人。告诉你们一件事,小贺同志不简单,为给婆婆治病居然去卖血。这事在院里传开后,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这位是政治科的刘主任,这位是老红军的亲人李同志。有一位老红军患脑溢血,经抢救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还没有醒过来,急需一位特护。我们觉得小贺人品不错,又有护理经验,就推荐了小贺。这是一项特护工作,更是一项政治任务。正好你们是小贺的同乡,就请两位证明一下小贺的身份。”

  政治科的刘主任补充说:“听说,你们是衡州车辆厂的工人,你们是否带工作证没有。”

  “带了,我们都是小贺的老乡,是我们带她婆婆一起来治病的。小贺出身贫农,父亲是共产党员,小贺是我们乡医院的一名护士,我们都可以证明。再者她吃苦耐劳,而且很有爱心。”杨铸钢说得很激动。

  刘主任看了他们的工作证后,亲切地说:“我们相信你们工人阶级,我们就不用外调了,请你们在表上作证签字。”

  两人很快签完字,把表交给了刘主任。刘主任接过一看:“杨铸钢就是你呀,市先进工作者。新型电力火车研制团队成员,早就听说过你。有你们的证明,我一百个放心。小贺好好干,如果老红军醒了,我们可以考虑把你转为正式的护士,你有没有信心。”

  “有信心,保证完成任务。”贺旭云大大方方地说。

  “那好,明天你就可以上班了,考虑到你工作的辛苦,我们每月给你四十元工资。你就有钱给婆婆看病,老卖血也不是办法。再者,李家都是干部,只要你工作干得好,他们也一定会满意的。”刘主任细致地说完这些,他还说:“小贺,你是负责白天的特护,晚上还有一名特护,你上白班工作多一点,到心血管病室后,具体事宜他们会给你交待的。”

  徐护士长接着说:“小贺,这事就这样定了,我这里有一本特护病人的书,你好好学学,到心血管病室后,那里的医生和护士长会指导你如何工作,李同志您还有事找他们说吗?”

  “我没有什么说的,我完全相信医院,更相信小贺同志。老头子也不容易,从枪林弹雨中过来,我们不想他就这样睡着。我们希望他醒来,过几年舒坦日子。我相信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奇迹会发生的。”李同志说着说着心情十分沉重,在场的人都受到了感染。贺旭云听了,这才感到自己的工作将十分艰苦。这不光是一项护理工作,还是一项艰巨的政治任务。但为了婆婆,为了小雨,为了这个家,她下定决心把这件事做好。

  张小雨每天都盼望旭云的来信,他牵挂母亲的病情,担心医药费是否充足,担心旭云被传染。每晚想到这些,就睡不着觉。他不得已强迫自己熬夜自学,当他沉浸在解题过程的兴奋中,他才会忘却这一切。去年他系统学习了英语,这个学期开始学习高中的物理化学,这几天他正在啃高中物理的力学的这块硬骨头。幸亏周白云又到庆丰学校,张小雨用不着再教英语了。一心一意教他的数学,这就给他赢得了足够的时间学习。他和周白云在一起自学,取长补短,共同进步。他们盯着高考,但这时还没有任何迹像会敞开招生。在一般人看来恢复高考,就恢复科举制度一样艰难,遥不可及。只有他们这一批追梦的人,才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自从“四人帮”倒台后,他们的欲望就更大了。

  张小雨在繁杂的工作和学习中,收到了杨铸钢的来信。旭云卖血给母亲治病,太让他感动了,小雨觉得对不起妻子。堂堂的一个男子汉,不能肩负起家庭的重任,却逼得妻子卖血。他还觉得小看了旭云,误认为她刁蛮任性,其实她又善良又能干。

  杨铸钢还告诉他,由于旭云的善举,感动了医护人员,医院请她给老红军当特护,每月工资四十,母亲的药费基本解决。如果工作有成绩绩,医院还可能给她转正,张小雨高兴不已,连夜告诉了丈母娘,告诉儿子旺旺:“妈妈是大医院的护士了。”

  第二天,小雨把信给弟弟小尘看后说:“旭云卖血为母亲治病,你在家一定要努力学习,将来考上大学,报答嫂子对我家的恩情。”

  过了几天,张小雨终于盼到了妻子的来信。在信中她没有提她卖血的事,她先告诉母亲的病情大有好转,再治一个疗程就可以出院了。出院后,她们仍留在医院,因为她当上医院的特护,今后有望成为正式工。

  接着,旭云介绍了她做特护的工作情况,为搞好特护,还学会了穴位按摩。还要不停和老红军说话,唤醒老红军的意识。

  小雨读着旭云的来信,他为贺旭云高兴了。他觉得贺旭云比以前成熟了,多了几分耐心和温柔。

  几个月后,旭云来信了。“奇迹发生了,老红军终于醒了。”旭云在信的开头没有问好,就来这么一句,一个急性子的旭云跃然纸上。老红军的子女特别感谢我的工作,找了医院领导要帮我解决编制,这样我就成为医院正式护士了。小雨,经过这件事,我知道世上还是好人多,只要你不怕苦,奇迹就会出现。妈也很高兴,说是我的造化。说什么精什么至,金什么开。小雨,外面再好,我还是很想家,想你,想旺旺。

  张小雨读了旭云的来信,感到十分欣慰。妈说的一点没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贺旭云成功了。他要努力工作和学习,不然自己真的会落在旭云的后面。

  红军老大爷醒来后,旭云继续帮老红军活动筋骨,训练生活自理能力。旭云搀扶他走路,经过一个多月的康复训练,老红军终于能下地走路了。生活能自理了,能用语言和人交流了。在康复训练的日子里,旭云和老红军建立了良好的友谊。老红军要收她为干女儿。在出院的那天,老红军带着儿女看望了旭云的婆婆。老红军说:“大妹子,小贺是您的好媳妇,也是我老头子的恩人,是她千遍万遍地唤我醒来的,要不然我就到马克思那报到了。”

  张大妈说:“您是老红军,是我们穷人的救命恩人,这旭云应该做的。”

  老红军说:“大妹子,打天下我是一名小战士,我们都应该感谢党,感谢毛主席。小贺照顾我几个月,醒来后,我才知道小贺为了我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真是一个好姑娘。我要收她为干女儿,您同意吗?”

  “同意,同意,高攀了。”张大妈说。

  “哪里,哪里,我们都是穷人,本来就是一家人。今天我儿子在饭店摆了两桌,答谢医院领导和医护人员,我特请大妹子也参加。”老红军说。

  “旭云你去,我就多谢了。”张大妈谢拒了。

  旭云说:“老爷子,我去就行了,我妈就不去了,谢谢你的好意。”

  “大妹子,你见外了,今后有什么困难,只管跟我们说。”老红军说。

  贺旭云随老红军去了,参加了为老爷子出院的聚餐。在席间,老红军宣布了认贺旭云为干女儿。旭云害羞地叫了一声“干爹”,在场的人爆以热烈的掌声。

  消息传到庆丰大队,大家都说好人有好报。都说是张家前世修来的好媳妇。

  贺家更增光了。贺昆山见有人夸奖旭云,总是笑眯眯地说:“这是我旭云遇到了贵人,才有这么好的机会。”贺昆山教育旭云的弟妹却说:“百善孝为先,你们要向姐姐学习,做一个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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