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花开》第二十二章||南县 彭中建

发布时间:2023-10-30 19:27 信息来源:南县人民政府 作者:彭中建 浏览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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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花开》第二十二章

  时间过得真快,张小雨家刚办完满月酒,就准备过年了。

  连日寒冷的北风裹着雪花满天飞舞,雪盖满了乡村泥泞的道路,烂泥和雪搅在一起冻成了冰疙瘩,人走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响声。忙碌的农民并没有冬闲的日子,年年有修不完的大堤,开不完的沟渠,挑不完的涝泥。冬闲变成了冬忙,今年又是这样。庆丰大队的副业队解散了,但劳力还是不够用,一部分派出开挖金盆运河,一部分人参加县农场围湖造田,还有一部分参加开挖公社电力排灌渠道。就连放寒假的高中生也派到了工地,张小尘也不例外。留在家里的老人、中年妇女、儿童等半劳动力,也都在搞冬季积肥,打凼子,挑塘泥。到年根儿的乡村仍显得十分冷清,丝毫没有过年的气氛。只有在过年的前一两天,家里的主劳动力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匆匆从外地赶回家。他们想方设法买一封鞭炮,几支香烛,一沓纸钱,称点肉,再在家杀一只鸡,就算是准备过年了。有时候供销社会为生产队配几个笋干,因为太少,不够分,只好由生产队泡成湿笋,切成笋丝,每家分上一碗,就算是国家分配的过年物资。这一点点过年物资也能给忙碌了一年的人们带来一丝笑容。

  五生产队的四大金刚这几家,今年过年可赶不上前两年。石子生没有钱给孩子们砍肉吃,肖文安没有钱给孩子买玩具手枪,春桃、夏荷、秋菊、冬梅也没有钱给家人添新衣裳。这一年,不光副业队的人散了,队里的砖厂也停办了,连自留地里的生姜都给挖了,社员家里的各种渔具都当成资本主义的尾巴给烧了。

  相比之下,张小雨家比其他社员家要好多了,张小雨在工厂分到了五斤肉、三斤鱼、一斤笋干、一斤红枣、两斤红糖,还有珍贵的一斤香肠。张大妈把笋干切成水笋,给左邻右舍和四大金刚各家一碗。把香肠分成两份,一份给家里吃,一份作为张小雨给丈母娘的拜年礼物。

  物资匮乏,阻止不了人们过年的热情。大年三十的清早四五点,各家燃起了鞭炮,鞭炮声响彻夜空,给沉闷的村子带来几分生气。灶膛燃得通红,缕缕的炊烟弥漫在家家屋顶。家庭主妇做好的菜肴已摆上了堂屋的桌上。虽然没有神龛,人们还是照常祭拜祖宗,张家也不例外。张小雨、张小尘把母亲和贺旭云做好的饭菜一碗碗摆在大桌子上,母亲在堂屋的正面挂上了父亲的遗像。张小雨点燃香烛,张小尘在屋外燃起了鞭炮。张小雨先拜了祖宗,之后母亲抱起孙子跪拜祖宗。她说:“这是张家之后,乞求祖宗保佑他健康成长,今后学业有成,光宗耀祖。”今年是母亲最开心的一年,年初娶了儿媳,年尾又添了孙子,张家人丁兴旺了。她的大儿子有了比较稳定的工作,媳妇当上了赤脚医生,小儿子成绩优秀,期末考试又是第一名,一切事都让她称心如意。

  拜完祖宗,一家五口围着桌子吃团圆饭。贺旭云请母亲坐在上方,她和小雨坐在桌子右边,小尘坐在桌子左边。母亲给小雨、旭云、小尘倒上白酒,举起杯子高兴地说:“今天是过年的好日子,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我做妈妈的高兴,我以茶代酒,敬儿女们一杯。”小雨、旭云、小尘站起来和母亲碰杯,祝母亲身体康泰,生活幸福。母亲示意大家坐下,接着说:“今年数旭云劳苦功高,为张家生了个孙子。当然生女儿我也高兴,我都是当奶奶。孙儿旺旺是我们全家的开心果,有了他,我老婆子有精神寄托,小雨、旭云有了他,就有了生活的奔头,有了为人之父、为人之母的责任。你们是小尘的榜样。小尘成绩不错,能赶上好时光,一定考上大学,为国家效力,为人民服务,为张家争光。”小尘站起来说:“妈妈辛苦了,哥哥嫂嫂辛苦了,我敬大家一杯,祝母亲健康长寿,祝哥哥嫂嫂生活甜蜜,祝旺旺健康成长。今后我仰仗哥哥嫂嫂的支持,现在我先干为敬。”说完喝了杯中的酒,又用筷子沾了一点酒放到旺旺的嘴边。旺旺马上伸出舌头来舔,舔了一下又缩了回去,头也晃动了几下,惹得全家都笑了。旭云抱起旺旺说:“旺旺,你摇什么头!是叔叔敬你的酒呀,你怎么不接受,你可是男子汉呀!”母亲被逗乐了说:“叔叔哪里是敬酒,分明是要耍人家。旺旺,奶奶说的没错吧。”旭云说:“妈妈,小尘比他哥聪明,将来一定有机会上大学。他上大学我们支持,旺旺上大学叔叔支持。张家个个是大学生,你就等着享清福吧。”

  张小雨见一家人说得这样开心,站起来说:“大家不要只说话,别忘了吃菜。”张小雨先给母亲倒了一些鸡汤,也给旭云倒了一些酒,夹了两块香肠给小尘,说:“小尘,香肠你吃过吧?”小尘说:“哥,我真未吃过。”“那你再吃两块。”张小雨把剩下的夹给了母亲和旭云,自己吃了一块尝了尝味。他又用筷子蘸了点鸡汤,送到旺旺嘴里,这回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

  杨铸钢也回家过年了。他把闵正文父母接到柯紫霞的住处,帮她安排好了一切过年的事宜,才和姨妈于腊月二十八从衡州动身,二十九到家。柯紫霞带着孩子和公公婆婆一起过年,以表示对爱人的纪念。二十九日晚上,杨铸钢向父亲母亲表示,他要娶紫霞为妻,想不到遭到了父母的坚决反对。因为过年,不便与父母吵闹,无论父亲如何骂他,母亲如何劝他,他都缄默不语。杨家过年远不如张家和谐喜庆,三十、初一,父子、母子都沉默着,只有妹妹们偶尔地嬉闹。

  初二晚上,沉默了几天的父子终于发生了争执。父亲抽着刺鼻的旱烟,在一阵吞云吐雾过后,把儿子叫到跟前,他想以和平的方式规劝儿子放弃娶紫霞的念头。他语重心长地说:“儿子,不是爹说你,你这是发什么神经?当初你和紫霞好好的,你们一起上学,感情深厚,我们两家做父母的都很高兴。紫霞是个好姑娘,对你也是情深义重,不是她把你赶回剧团,你哪会有今天?谁知你一时阴一时阳,又是逃避,又是推给别人,你说的理由是近亲不宜结婚,你那样做伤了两家的和气,你妈和姨妈都产生了隔阂。那时我认为崽大不由娘,我们认了。后来紫霞结婚生子,你又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文婷,那也是一个好姑娘,都好了几年。现在你又跑回来告诉我们,说你们吹了,要重新和紫霞在一起,这是怎么回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原来说是近亲,现在就不是近亲了?”父亲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气愤。杨铸钢看父亲很生气,但态度还算平和。他也想和平解决问题,就轻言细语地说:“爹,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情况不同了。”父亲打断儿子的话说:“什么情况不同了!你把婚姻大事当儿戏,是街上买小菜,早晚时价不同。我问你什么情况不同了,是文婷不要你了,你掉价了,再找紫霞?女人都知道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是爷们,杨家的独子。你看你的同学张小雨,对家庭多负责,想方设法治好母亲的病,娶了旭云回家照顾他的母亲,不到一年就添了个胖小子。你怎么这么不省心?你说说。”

  “爹,我刚说一句,你就说了一大堆,你得留点时间让我把话说完。”父亲吐一口烟说:“那好,给你时间,我竖着耳朵听就是了。”

  “爹,那时两家人认为我和紫霞很合适,开始我很纠结,后来我相信了科学,近亲是不宜结婚的。现在不同了,紫霞痛失了爱人,带着两个孩子真不容易,谁看了都心痛,只有我才能帮她。过去我是选择了科学,现在我选择的是道义情义。文婷不是我找她分手的,是她主动退出的。她也很同情紫霞,我没有伤害她。我们只是朋友,没有到谈婚论嫁的程度,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父亲耐着性子听了儿子这番话,火冒三丈地说:“我说你发神经,你说很正常,你正常个屁!现在你知道紫霞孤儿寡母很难了,我说是你害了她。当初顺着我们两家父母的意思,顺着紫霞对你的感情,就没有今天的事。是你把姓闵的推给她,她才落到今天这般处境。今天你有情义了,当初你的情义到哪里去了!”

  杨铸钢以退为进,说:“当初是我错了,紫霞也是被我害的,现在我改还来得及。这样仍然是亲上加亲,皆大欢喜,你乐意,我也乐意。”

  儿子钻了父亲的空子,父亲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用烟杆敲打着桌子说:“铸钢,你装什么糊涂!你是逼父亲把话说穿,揭你爹的老底,我就跟你直说了,你是脑子进水了,我就给你放掉一点水,把这张纸顶破好了。老婆子,明天你就上你妹妹家,就跟他们明说了,杨家不要寡妇当媳妇,也不要拖油瓶的干孙子。”

  母亲见老头子气成这个样子,口无遮拦地把什么话都说出来了,也很气愤地说:“老倌子,你发什么神经,把话说得这样难听,你还有做长辈的样子吗?”母亲回过头又对儿子说:“铸钢,不是娘说你,爹的话说得是难听,但理是这个理。紫霞这种情况我们都很心痛,你和她在同一个厂,又是老表,可以名正言顺地帮助她,但不是非得要娶她不可。你不娶她,她就没有人要了?娘就不信了。”

  “老婆子,你话说得对,我的话说得难听,我不说了。你能把他说得回心转意,我求之不得,你说吧。”父亲见势把儿子的事踢给了母亲。

  母亲扫了老头子一眼,说:“铸钢,你也老大不小了,到了结婚生子的时候了,我和你爹都指望你早点成家,了却我们的心愿。早几年我们指望你和紫霞结婚,那两家该多省心。可你偏说近亲不宜结亲,生出来的后代不健康,我们也认了,就同意了你的意见,放弃了那么好的紫霞。后来紫霞找了男朋友,结婚后生了一对龙凤胎,这是大喜事,我们做姨父姨母的也为她高兴。我也相信我聪明的儿子定能找个好姑娘。后来文婷到了我们家,我们高兴得不得了,这下你和紫霞都有了好归宿。可老天爷瞎了眼,一个好端端的闵正文说没就没了,丢下苦命的紫霞和一双儿女,我们也很难过。儿子,伤心归伤心,难过归难过,紫霞和你仍是老表关系,这是不变的事实。如果你们现在结婚,也仍然生不出健康的孩子,如果是残疾,那可害了你和紫霞一辈子。这不是我说的话,这是你那时候坚决拒绝紫霞这门亲事所说的原话。不仅我们老杨家记得,你姨妈老柯家也记得,难道你忘记了吗?你爷爷曾经说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娘生了你,爷爷奶奶高兴得不得了,说你是千担谷下种的一根独秧苗儿。所以这事我和你爹坚决不同意,这次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

  母亲语重心长的话,句句在理,杨铸钢无话可说。这些话正是他当年对他们讲过的,现在若否定,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杨铸钢沉默了,脑子里一片混乱,一年来的一幕幕浮现眼前:那是闵正文惨死献身的场景;那是痛失爱人哭昏了,醒过来,又昏过去,欲哭无泪的柯紫霞;那是湘花、湘江要舅舅带他们去找爸爸的一声声叫喊;那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泪横流的闵正文的父母……自己的父亲母亲虽记住了儿子当时说过的话,却不知道那样的场景,那样的哭泣、那样的哭嚎,那一切深深刺痛了杨铸钢的心,深深敲打着他的良知。他要用对柯紫霞的一往深情来抚平她的伤口,还她一个完整的家,做老人的一个好儿子,还孩子一个好父亲,让闵正文能含笑九泉,这样的信念让他义无反顾。所以他必须先做好父母的工作,只有做好了他们的工作,柯紫霞才能接纳他。于是他说:“爹、妈,儿子是说过那样的话,是有科学道理。但事情也有特例,再者医学也在发展,现在大医院可以进行婚前筛查,有问题的胎儿可以打掉,保留没有问题的胎儿。到时候,

  我们只要到衡州人民医院做个筛查就行了,你们就没有必要担心了。”

  父亲的火又上来了,拍打着桌子,气愤地说:“我才不听你的胡说,上次说近亲不宜结婚,现在你又说医院可以筛查。我们不懂这些鬼扯腿,我们老了,你别把我们当二百五。现在给你交个死底,不管你说得天花乱坠,我和你妈就是不同意这门婚事。”

  杨铸钢也气冲冲地说:“现在国家婚姻法并没有规定老表不准通婚。爹爹、妈妈就不要拿我讲过的话,作为你们阻止儿子婚姻的口实了。只要我们能领到结婚证,就是合法夫妻,你们就犯不着算老账了。如果真有严重的后果,政府一定会有正式规定的。”

  父亲听了,气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了:“你、你……这个忤逆子,还拿国法来压老子……。”说着不停地咳起来。母亲忙走过去捶老头子的背,也气愤地说:“铸钢,你真气人!你看人家张小雨,是你同学,听你们说,他和纺织厂的那个谁就是很要好的同学,那姑娘我见过,人长得比旭云强,副业队的人都说他们是很好的一对,又在一个厂工作。可是张小雨最终还是找了旭云为妻,并且是夏荷和那个姑娘做媒。你知道为什么吗?还不是为了脸面?小伙子都要找红花亲,除非有毛病找不到,才找二茬婚。所以你爹娘就不能在乡亲们面前丢这个面子。”

  杨铸钢更生气:“你们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面子,如果紫霞现在未婚,没有小孩,你们一定会同意。我就想不通,紫霞还是原来的紫霞,没有什么两样,你们为什么这样嫌弃她?我们结了婚就低人一等,你们这是封建。张小雨也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是欧阳盈月不适合张小雨的那个家庭。张大妈需要人照顾,旭云结婚后就留在家里照顾张大妈,旭云是一个孝顺的儿媳妇,欧阳盈月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她是替张大妈着想,哪是你们说的那回事?如果你们硬要面子,我就没办法了。我尊重父母,你们也要尊重儿子的个人问题。”

  “老婆子,儿子反了,说这是他个人问题,我们无权干涉。杨铸钢,你出去,我和你断了父子关系,我不想看到你!”母亲为了缓和气氛,轻声地问儿子:“这么说你和紫霞已经说定了?这次她怎么没有回来,只有你姨妈一个人回来了?”

  “我还没向紫霞讲这件事,闵正文还没过周年,我怎么好跟她讲这事?今年是闵正文去世的第一年,她不便回家,她还要照顾公公婆婆。”铸钢十分委屈。

  母亲过来拉着儿子的手说:“傻孩子,你们八字还没有一撇,说得真的一样!你是糖巴鸡屎一头热,紫霞也会像欧阳姑娘一样拒绝你。明天姨妈到我家来后,我就把话跟她挑明。紫霞会拒绝他的,老头子,我们进屋休息去。儿子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不要自寻烦恼。”

  第二天,姨妈果真来给姐夫、姐姐拜年。两姐妹好久未见面了,心里都很高兴。姨妈带来了一些衡州的特产如糕点、蛋卷、花生、笋干、木耳等。铸钢妈说:“到底是城里好,乡下哪来这些东西。”姨妈说:“这些东西都是凭闵正文烈士的优惠证购买的,紫霞要我替姨妈、姨父带了一点。”她又拿了一包东西走到姐夫面前:“姐夫,这是紫霞给您买的一服酒药,她们厂里有腰痛的职工,喝了蛮有效的。”杨木匠接过药酒说:“难为紫霞还关心我老头子的腰疼,谢谢你大妹子,今天李瓦匠请我吃中饭,我就不陪你了,你们两姐妹好好说说话。”说着拿起旱烟袋,双手背在腰后出了门。

  姨妈有点诧异:“姐夫怎么见了我就走,好像不高兴的样子。”“没事,他就是这个样子,是李瓦匠昨天请了他,不去不行。”铸钢妈在厨房里回答。

  铸钢从外面回来了,一进门就喊:“姨妈,您来了,我还没有去给您拜年呢。”“你还拜什么年,初六你就要回厂,又得麻烦你带我一起走。”“姨妈,这叫什么麻烦,您见外了。”铸钢从厨房把母亲烧好的蛋茶端给姨妈。姨妈端着蛋茶走进厨房,对姐说:“姐,你还这么客气!”“客气什么,你在城里还住得习惯吧?”“住得什么惯,天天要爬楼,真的没办法,闵正文走了,丢下一双儿女,紫霞都哭伤了。她公公婆婆都七十多岁了,身体又不好,就只有这个儿子,老年丧子,真是造孽!我不去帮她带孩子,还有谁帮她?”“听说亲家是厂里的职工,都有退休金吧?”“那倒是有,就是要人照顾。星期天,紫霞还常去给他们洗被子,紫霞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幸亏你家铸钢帮了不少忙,两边买煤、买米都是他,没有铸钢帮忙,我们娘儿俩真是没办法。”铸钢妈说:“那是应该的,他年轻,

  又是男孩,看在亲戚的份上也得帮忙。”姨妈又说:“铸钢这孩子真好,做事又能干又细心。两个小家伙都喜欢这个舅舅,他经常给他们做玩具,经常带他们到公园里玩,两个小家伙鬼得很,还常常叫他爸爸,叫我们哭笑不得。”

  铸钢妈凉了半截腰,说:“我看紫霞还这样年轻,还是要找一个,工厂那么大,人那么多,紫霞人品又好,找一个也不是难事。”“姐,难呀,紫霞未结婚时,追求她的一层,现在不行了,谁敢挑这一十二根箩索的担子,前头后母难得相处。紫霞又是一个容不得沙子的人,要是对湘花湘江不好,她就会跟他拉倒。如今有工作的男子俏得很,哪有你们铸钢这样体贴人呀?”“这么说不好找,那可害了紫霞。”“可不是吗?当初要是把紫霞说给铸钢就好了,都怪姐姐不同意。”“不是我不同意,是铸钢他们相信科学,老表开亲不好,我们做父母的有什么办法?”“姐姐,我看铸钢对紫霞还是蛮好的,要是他们能走到一起,我们就放心了。”“大妹,这个玩笑可开不得,铸钢早就跟文婷好上了,只等文婷调过去就结婚,我们铸钢可不能反复无常吧。”“听铸钢说他们已经分手了,文婷也来信说是为了紫霞。”“那小子乱说,你别听他的,他昨天还上县拜了年。”“真的吗,怎么不见文婷一起回来?”“大妹,你这是什么话,她来不来,与你有什么关系?”“是没关系,连姊妹关系都没有了。”“大妹,一事归一事,你怎么搅和在一起说?”“姐姐,你们看不起人,从我进来时姐夫就把不高兴写在脸上了,好,我走了。”“大妹子,别走呀,有话好好说。”等她起身,妹妹已出了门。铸钢在后面追,好不容易追上姨妈,劝姨妈吃了饭再走,但姨妈执意要走。铸钢只好送姨妈回家。姨妈很是生气,眼都红了。

  在路上,杨铸钢对姨妈说:“姨妈别生气,我妈只是随便说说,你千万别当真。”“这事真不怨姐姐姐夫,都怪你当时说的那些鬼话,才害得紫霞落到今天这个下场。要知道当时紫霞多在乎你,难道你看不出来?现在紫霞寡妇带孤儿,还有谁看得起,姐的想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铸钢以后别去缠紫霞了,她家的事你也少去帮忙。”铸钢说:“姨妈,您千万别这样说,不管怎么样,我和紫霞是亲戚,邻帮邻,亲帮亲,有什么奇怪的?”“铸钢你良心好,重情义,姨妈看得到,今天我只是探探你妈的口气,你妈直接说就得了,还欺骗我,你昨天上文婷家了?”“我没有去,我妈那是客气的拒绝。”“拒绝就拒绝,你真怕紫霞找不到人?”姨妈生气地说。

  杨铸钢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幸好姨妈今天上门把事说明了,不管母亲意见如何,姨妈是主张他和紫霞走在一起的。在此之前,她从没有向他提起过。现在知道了姨妈的想法倒是一件好事。铸钢就坚定明确地对姨妈说:“姨妈,这是我个人的事,父母做不了我的主。现在我比以前更疼紫霞了,更爱紫霞了,为了她,我已经和文婷分手了。她同意了我的选择,这点紫霞是知道的。湘花湘江他们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们了。请姨妈相信我,等闵正文周年一过,我就会向紫霞求婚。所以你回衡州后千万不要提我父母的态度,更不能说今天这不愉快的事。我知道紫霞很在乎我父母的态度,也在乎我的面子,您一定要帮我劝劝紫霞,希望她重新接受我的爱。请她打消一切顾虑,这是我和她的事,与其他人无关,对父母,我们尽我们的责任就行了。”

  姨妈听了铸钢的话,流下了热泪说:“只要你是真心的,不嫌自己委屈,姨妈求之不得。我不会告诉紫霞的,再说她公公婆婆也有这个意思。铸钢,姨妈有点私心,过去你们好,我打心眼里高兴。现在紫霞有难处,你又处处为她着想,姨妈指望你们重新走到一起。紫霞有一个完整的家,我就放心了。”铸钢说:“姨妈放心吧,我们慢慢地来做紫霞的工作。”

  杨铸钢回到家,母亲见他回来了,就吩咐妹妹们端菜吃饭。中午父亲不在家,妹妹们在桌子上吃饭就放肆多了,只有铸钢心事重重。母亲见儿子无精打采的样子,很是心疼。儿子回家一趟不容易,年底回家,正月初六就要回厂,在家呆不了几天,又遇上了这烦心的事。儿子是一根筋,表面上不那么强硬,而他一定要做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那次为了摆脱紫霞,他连工作都不要了,不辞而别,背着行李回了家,多亏紫霞赶来拉走了他,才保住了工作。紫霞是有恩于他的,现在紫霞有困难,铸钢能不帮助吗?儿子太善良了,其实儿子这样做并没有多少错,就是面子上过不了这道坎。母亲想到这里,心头一酸,心疼起儿子,忙夹了几块腊肉放到儿子的碗里,说:“铸钢,遇事想开点,刚才姨妈是被我气跑了,我知道她是为了女儿好,试探我的口气的。我不该撒谎气走她,我要让她吃完饭再说就好了。儿子你送姨妈,给妈打圆场了没有?”杨铸钢看母亲也认为自己没错,就说:“妈妈,儿子给你打了圆场,说是您随便说说,不能当真,撒谎也是客气的拒绝。姨妈也想通了,紫霞不是原来的紫霞,又有两个孩子,摊到谁都有所考虑。不过妈,你和姨妈是亲姐妹,紫霞有难处,我们是该好好地帮她才对。”

  母亲见儿子说到这份上,就开导儿子说:“儿子,我们是该帮助她,但不一定要认她做儿媳妇呀?你们厂那么大,你可以找一个要好的工友帮她介绍介绍不就行了?”“妈妈,刚才你将心比心地说了许多,怎么又回到了原点?”

  母亲说:“儿子,就算妈同意了,你父亲那一关怎么过?如果真那样了,你父亲跟你没完,他跟我也没完,这样我们还像一个家吗?铸钢,你也别想这么多,姨妈已经知道我们不同意。紫霞的个性我也了解,她肯定也不会同意。因为她在乎你,更在乎你的面子,而不会同意。”

  杨铸钢敬佩母亲的判断能力,紫霞不会和他重新走在一起,她的负面考虑一定大于她情感上的考虑,一定会把他拒于门外。想到这里,他再也无心吃饭,在家也犯不着跟父母争过来,争过去,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紫霞本人。

  杨铸钢对母亲说:“晚上盛建强请我吃饭,听说他和杨灿虹订婚了。”“他们也订婚了,那是好事,那晚上和他们吃好点。”母亲关切地说。

  说初三是盛建强和杨灿虹订婚的日子,倒不如说是杨家亲戚到盛家的第一次走动,就是把相亲和订婚合在一起办。这对于盛建强和杨灿虹大可没有必要,因为他们是初中同学又是大学同学,自然是自由恋爱,用不着这么多繁缛陋俗。但杨家的七姨八姑说,这是杨家的第一个侄女的婚姻大事,还是庄重点好。盛家自然不好怠慢,于是杀鸡宰鸭办了三桌饭,宴请了杨家的父母和亲戚六眷十多人,盛家也请了

本家亲戚作陪。两家亲戚在饭桌上举杯,算是成了亲家,只等小两口毕业,就结为秦晋之好。这一天可把盛家人忙坏了。盛建强更是烦死了,他真不习惯这种风俗,可为了杨灿虹,他又不得不这样做。

  累了一天的盛建强想轻松一下,所以当客人走后,他就把张小雨、杨铸钢请到家里,喝喝酒,叙叙旧。他们是同学小聚,盛家的人很早就离开了桌。他们无拘无束地喝酒聊天,回忆学校的生活,回忆回乡几年的劳动锻炼。他们一队的四个同学,刘新明没有回家过年,他们说起了对他的思念。张小雨的话最多,他侃侃而谈。过了一阵,张小雨、盛建强觉得杨铸钢有点不对劲,他很少言语,低头喝闷酒。盛建强推了他一把:“铸钢,怎么啦?不说话,想什么心事?”“你们两人高兴了,一个喜得贵子,一个喜得同窗娇妻,我哪有你们这样的高兴劲?”张小雨说:“好小子,嫉妒了。你失意了?失恋了?”杨铸钢回答:“我嫉妒什么,我失恋了。”

  张小雨、盛建强听了很吃惊。盛建强不解地问:“你向来走桃花运,在学校柯紫霞那样喜欢你,好东西都给你吃了,我们也伴神享福抢吃了一点。到机械厂又交上了文婷,如今到衡州大工厂和哪个姑娘好上了,把文婷抛弃了,你这是失什么恋?分明是脚踏两只船,见色忘义。”

  杨铸钢反击说:“你说谁见色忘义,谁结一次婚又结一次婚?你说我脚踏两只船,我看你是喜新厌旧。”盛建强听了脸红一阵白一阵,样子十分窘迫,他说:“谁喜新厌旧!是周白云主动离的婚,那还是好事吗?我有什么办法,何谈喜新厌旧!”

  张小雨见两人真争执起来了,杨铸钢今天说话没轻没重,刺痛了盛建强,马上起身说:“我先给两位敬点酒。铸钢,知道你今天有心事,但你不可以冲着建强发闷气。今天是建强订婚的日子,话不可以乱说,伤了同学的和气,伤了建强的喜气。我们和刘新明四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你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听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个表哥是为林妹妹发愁。”

  盛建强听了张小雨的话后,对杨铸钢说:“刚才我说错话了。你这有什么为难的,闵正文是为了保护国家财产,保护阶级兄弟而英勇献身的。国家褒奖为烈士,小孩养到十八岁,公公婆婆都有退休金。

  现在虽有点困难,铸钢你可帮助点,犯不着心事重重愁眉苦脸。紫霞现在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振作的。你还担心她找不到爱人?紫霞人那么漂亮,能歌善舞,今后追她的人大有人在,你担心什么呀?我们三人难得一聚,莫使金樽空对月。”

  张小雨说:“我们的大学生潇洒起来了,饮酒还能吟诗。”杨铸钢听了只是苦笑。张小雨接着说:“铸钢,你的苦笑告诉我,你不是为紫霞着急,你是为自己惆怅,是不是要和林妹妹重续前缘?”

  不等杨铸钢回答,盛建强就惊叫起来:“什么?你又要娶紫霞?既然如此,何必当初,你犯得着吗?你们还是不是近亲呀?狗婆的,我真是想不通。”

  杨铸钢冲着盛建强说:“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我再也不在乎近亲不近亲了,只要国家婚姻法没有表兄表妹不可通婚这一条,我可以领取结婚证,就行了。”

  “你前后判若两人,我想你爹妈不会同意。你这样做又伤了文婷,你不是戏弄别人的感情吗!”盛建强说。

  “你胡说,我戏弄了谁的感情?我又没有跟她订婚、结婚。只有你戏弄了周白云的感情。告诉你,文婷是自动退出的,你是我的同学,怎么和我的爹妈一样,这样不理解人?”杨铸钢气愤地回敬盛建强。

  一提到周白云,盛建强心里就难受,上次是刘新明这样,今天杨铸钢又是这样,自己有苦说不出来。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撴,生气地说:“这关你狗婆的屁事,是周白云先提出离婚的,我有什么办法?”

  杨铸钢也把酒杯往桌上一撴说:“文婷主动退出,又关你屁事!”

  张小雨见两人动真格的了,忙拦着说:“今天是正月初三,在盛家喝酒,你们有话好好说。铸钢误会了建强,建强也误会了铸钢,建强的事千万不要再提了,那没意思,他们是以友好的方式解决的,周白云还是盛大妈的干闺女。铸钢你这是新愁,你把话说明白,看我们能不能帮你,或替你想想办法?别憋在心里,憋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杨铸钢喝了一口酒,还是不作声。张小雨关切地说:“铸钢,你遇到难题了,不好解决,其实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是同学,在对待紫霞的问题上,你前后都是对的。当初不娶林妹妹,你认准是科学。现在紫霞痛失丈夫,孩子痛失父亲,要再婚也有难处。她就是找合适的对象难,铸钢你对她一往情深,只有你娶她,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建强,你误会铸钢了,前一次放弃紫霞不光是他认准了科学,还表现了铸钢对紫霞一种负责的爱。而现在他对紫霞重新追求,不光是爱,也不光是不讲科学,他是把情义放在第一位,所以我们要支持他。当然要先解决好两个问题,一是铸钢你父母的态度;二是紫霞本人的态度。”

  盛建强有所领悟地说:“小雨,狗婆的你真是别人肚里的蛔虫。铸钢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有什么难的,恋爱结婚全是你和紫霞的事,我的婚姻我作主。可以争取你的父母,实在不行,那就来个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看固执的杨木匠同不同意!”他说完哈哈大笑,几乎忘了刚才的不愉快。

  “就你高兴,还先斩后奏!初二我跟父母说,爹爹发脾气,妈妈好言相劝,两老都是死活不同意。在家吵了一场,气得爹咳嗽不止,我做儿子的怎能不顾父母的感受?后来我告诉他们,这事我还根本没向紫霞正式提出。母亲才说原来八字还没有一撇,我们是说的空场话,生的冤枉气,爹爹才消气。今天上午姨妈到了我家,我妈明确地告诉姨妈,自己的儿子不能和紫霞走在一起,气得姨妈连中饭都没吃就回家了。我赶上去跟姨妈说,这事千万不能告诉紫霞,如果她知道了我父母的态度,也会死活不同意。建强、小雨,你看我郁闷不郁闷?”杨铸钢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心事,盛建强、张小雨这才明白铸钢的难处,也打心眼里佩服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张小雨沉思了半天,说:“铸钢,我很敬重你的为人,你这样做没错。你父母为了面子而不同意,暂且可以放一放,你害怕的是紫霞为了你的面子,为了你一个男人的形象而拒绝你,这才是关键。既然这样,铸钢我可以教你几招,不知是否愿听。”

  盛建强着急地说道:“你卖什么关子!说来听听,只要不是馊主意。”

  “铸钢,第一你要争取姨妈,表示你的爱是真心的,还要争取闵正文父母,这样他们就可以在紫霞面前说你的好话。第二是争取两个小孩,小孩爱你,你就在小孩中树立了做父亲的形象。这点很重要,紫霞也会看重这一点,让她觉得孩子离不开你。这样争取大多数,是这个家庭的基础。”

  “小雨,这两点我能做到。你真是智多星,还有什么办法,你快说。”杨铸钢眉宇舒展了许多。

  “铸钢,性急吃不了热豆腐。我还告诉你两招:欲擒故纵,英雄救美。紫霞虽然痛失了丈夫,但她还年轻,为了孩子,她会从阴影中走出来,她也会再次择偶。她第二次择偶远不如第一次浪漫,会转向实际,她要求男友既爱她,也要爱她的孩子。她心中有两个参照物,一是闵正文,二是你杨铸钢。”盛建强急切地说:“小雨,你竟分析一些屁话,废话,你直奔主题得了。”杨铸钢说:“建强,别打岔,我就爱听他的分析。不过什么叫欲擒故纵、英雄救美,我可不认同。我是真心实意地爱紫霞,为了爱,我干吗要耍手段,那不就是阴谋与爱情了?”

  “所谓欲擒故纵,英雄救美,只不过是两种方法而已,谈不上耍手段。如果真耍手段,紫霞那么纯真,让她知道了,一定会鄙视你。你千万不能这么做。我是说,在你真情实意爱她的基础上,讲究一点方法。”

  盛建强插话:“小雨,看来你是谈爱专家,跟你研究数学一样,研究谈爱。”

  张小雨苦笑说:“你挖苦我什么!我不是什么专家,我完全是一个实用主义者。我认为爱就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杨铸钢第二次追求的,除了爱之外,更多的是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我说的都没错吧。”

  “没错,是爱情的责任促使我这样做,你就快说你的办法吧。”杨铸钢等不及了。盛建强听了也追问:“别啰嗦了,直奔主题,说你的狗屁办法,你不要老吊铸钢的胃口。”

  张小雨喝了一口酒说:“欲擒故纵就是你千万不要阻止紫霞去找对象,也不打听她朋友的来历,更不能说她朋友的坏话,这就是故纵。”

  盛建强插话:“这是什么狗屁方法,让紫霞找好了对象,杨铸钢还有戏吗?”杨铸钢忙说:“别打岔,听小雨说下去。”

  张小雨说:“还是铸钢聪明,紫霞找到新对象并不会马上同意,她会考察比较,而且一定是与杨铸钢作比较。如果那个人不如铸钢那么爱孩子,或孩子对陌生人很害怕,紫霞就会拒绝。经过几番比较,她觉得还是自己的表哥好,这时铸钢再向她表白,就容易得多了。同样,如果紫霞给你介绍对象,或通过别人给你介绍对象,你也要相亲约会,不露声色地多暴露自己的一些缺点,让女方看不起你。如果柯紫霞问起,你就说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小妹妹看不起大哥哥,千万不要露出破绽。”

  盛建强又插话:“狗婆的张小雨,还挺有心计,用上了心理学,你这样有心计怎么没有追上欧阳盈月?你说的英雄救美是不是让铸钢请人给紫霞设一个局,然后铸钢挺身而出被打得鼻青脸肿?”

  “盛建强,你的第一个问题是废话,第二个才是狗屁方法。铸钢早说过他不会这样做,只有你才会这样做,在省农大你是不是上演了一次如此的英雄救美才把杨灿虹弄到手的?”盛建强听了张小雨的嘲笑,也不说什么,只是摇头晃脑。

  张小雨接着说:“紫霞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挺不容易,你要以亲戚的身份时时刻刻帮助她,让孩子离不开你,让闵正文的父母觉得你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让左邻右舍认为你就是紫霞的准男人。比如她小孩生病,她公公婆婆生病,总之紫霞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你一定全力以赴,让紫霞感到她真离不开你。这就是用你的心,用你男人的担当救美,绝不用下三滥的手段。这时工友、领导就会做紫霞的工作,这样你的大功就告成了。如果你父母硬不同意,你就来个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杨铸钢听后很受启发。盛建强又插话问:“铸钢,你们结婚后,还要不要孩子?”张小雨说:“你真是狗屁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们当然要孩子呀,这要你说吗?铸钢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杨铸钢的内心,并不像张小雨说的那样轻松。聪明的张小雨已经把盛建强的话堵回去了,而这正是杨铸钢沉重的思想负担,同样也是紫霞沉重的思想负担。

  盛建强三人的酒喝好了,杨铸钢的心结解开了,如何争取紫霞的爱,张小雨的分析和办法,杨铸钢是认可的,他会以自己的真心实意

  去感化她,赢得她的爱。但结婚后怎么办,盛建强是一个直肠子,他已把那张纸戳穿了。可张小雨知道是个人的隐私,他是不会说的,就是有办法,他也不会说。杨铸钢也理解此事的难处。今天能从同学这里得到帮助,他已心满意足了。正当三人要散席的时候,周白云来了,她是给盛大妈拜年来的。自从周白云与盛建强离婚后,盛大妈认她做了干女儿,她和盛家来往甚密也很正常。

  盛大妈见白云来了,马上从里屋迎岀来说:“白云,你来得正好,建强他们三个同学在喝酒谈心,你也来热闹热闹。”老人拿岀一套碗筷给周白云。

  盛建强也很主动地说:“刚才杨铸钢、张小雨都谈到了你,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杨铸钢、张小雨也站起来邀周白云上桌。周白云感到盛情难却,就随和地上了桌。周白云说:“杨铸钢,好久不见。到底是城市里大工厂来的,连工作服都这样漂亮。”杨铸钢也开玩笑说:“我工作服漂亮也比不上周老师人漂亮。”“耍贫嘴了,哪有你林妹妹紫霞漂亮,她还好吧?随你回来了吗?”“她要守新年,没有回家。”“真可惜,她爱人走了,我们都很痛心,我们女同学都给她写信安慰了她。她还年轻,有合适的找一个就好了。”周白云满脸同情的样子。

  张小雨拿起酒瓶,向周白云的碗倒了一点白酒,说:“我知道周老师不喝酒,但今天迟到了,就罚一点点行吗?”“我不能喝,我连晚饭都在李校长那里吃过了,我就陪你们喝点汤。”

  张小雨说:“也行,刚才你说紫霞找一个合适的人就好了,你能给她介绍一个吗?”“我认识谁呀,再者紫霞在衡州,肯定不能到我们这里找。”

  张小雨又说:“如果我们三人都在衡州,我们中谁是合适的人选?”周白云笑着说:“张小雨,你别逗了,你连爸都做了,你还能合适吗!建强是有主的人了,也不合适。倒是铸钢最合适,他们原本就是合适的一对。铸钢,你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你可别又瞧不起人啊。”

  周白云的话击中了杨铸钢的痛处,他说:“我哪里瞧不起人呀?周老师别冤枉好人。”“这也是,你是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可这次不同了,紫霞有难处,你得帮帮她。”杨铸钢说:“我真想帮她,爱她。但现在我还没有表白,等闵正文周年后就向她求爱。你们都是女同学,你认为紫霞还会接受我吗?”

  周白云被问住了,她想半天才说:“我动员所有女同学都给她写信,劝她嫁给你,这样她就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张小雨说:“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我们刚才讨论了许多办法,可就忘记了这一条。”“一些什么办法,愿闻其详。”周白云问。盛建强说:“都是他的馊主意,什么欲擒故纵,英雄救美。”周白云笑了说:“你们这是打攻坚战,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铸钢不用急,有他们两位狗头军师当参谋,你一定大功告成。到时候你得请我们吃喜酒啊。”

  杨铸钢反唇相讥说:“我们可以请你吃喜酒,你和刘新明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酒?”

  周白云听到这里,脸色马上变了,叹了一口气说:“我们这种五类分子的子女怎么能和现役军人恋爱结婚?”三位同学一下子愣了。张小雨迫不及待地问:“什么呀,你父亲的地主分子帽子不是摘掉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盛建强也傻了眼说:“什么狗屁搞法,反反复复的,不是刘新明的部队给县人民武装部反映情况了吗?刘新明干都提了,只等你家改掉地主成分,部队就会批准你们恋爱结婚。怎么又生事端了?”杨铸钢也十分同情地说:“白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们讲讲,看我们能不能帮助你?”

  周白云抬起头,强忍住眼泪说:“谢谢大家的好意,我不想再麻烦同学们了。上次多亏刘新明战友袁放南的帮助,我哥写了申诉书,县里根据实际情况摘了我父亲地主分子的帽子。这次寒假我回家,队里的民兵排长到我家通知,我父亲的地主帽子重新戴上了。理由是,给我父亲摘帽是右倾翻案风在基层的表现,过年后,公社革委会就会在大会上宣布。我家又成了典型,撞在风口浪尖上了。有些人就大有文章可作了。所以我从现在起,再也不会给刘新明写信,谁跟我谁倒霉,我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刘新明和其他同学。”

  盛建强愤怒地说:“什么狗屁搞法,一定是街痞子告的阴状,下面也见机抓一个典型,为反击右倾翻案风充实材料。白云,别怕,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你只要认真教好书就行。如今这事谁也说不准,

  我们刚看到一点曙光,工农兵上大学,又被这场反击右倾翻案风给吹散了。幸好我们三个人在这几年都跳出去了。白云,真的别怕,我们这些同学会帮助你的。”

  张小雨听了周白云的讲述,因喝酒发热的身子打了几个寒颤。旭云刚给他挡过一关,现在又来了一关,危机还在后面。盛建强、杨铸钢是不知道,白云还能在学校教书吗?盛建强把问题想得很简单,而自己可能被牵连,而这件事旭云一无所知。真到了那一天,他如何向旭云交代?但是看到周白云痛苦的样子,他只好对她说:“白云,既然事情已经来了,你就别怕。上面问起这事,你就一问三不知,那是你哥和你父亲干的。更不要以袁放南的调查结论为依据和上面理论,现在还不是说理的时候。再者,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千万别干什么傻事,我们都还年轻。刚才建强说了才看到一点曙光又被遮盖了,但那总是曙光。我们每天都能看到太阳从东方升起,难道还看不到曙光的到来吗?只要我们心中的那个梦没有改变,抗战八年终于胜利,或许我们十年、十多年就会迎接曙光的到来。”

  周白云被张小雨的激情感染了,她这次再不会做傻事,大不了回家务农。但愿刘新明、张小雨和帮助她的人不受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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