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糍粑心（微小说）

作者：东夫子

老吴当过七年兵，参加过自卫还击战，还在部队立过功。他是空军某场站的后勤兵，冷库的管理者。那次，制冷器氨水泄漏，他毫不思索地冲上去，死死地握住扳手，堵住了泄口。但因事发突然，没戴防护面具，泄漏的氨水伤害了他的眼球，红肿丶疼痛了好久，导致N性头痛（注），住了十多天医院才出来。不久，这件事逐级上报，师部下达命令，给他记了三等功。因为他文化不高，又没半点小动作，老吴便复员回乡了。不过他还是得到了政府的优待，在落实复员退伍军人政策时，根据档案记载，认定他是参战人员和带病回乡人员双料货，享受的优抚待遇比参战人员多一点点。

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他还不能叫老吴，三十几岁，正是年轻力壮的，回乡种田也算一把好手，在队里属于上等农户。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又一次遇到了命运的转折。

二十五年前的7月，是一个流火流血流汗的七月。相邻的垸子垮了，他辛辛苦苦建起的家园毁于一旦。当地政府组织灾民大逃亡，他带着一家老小六口逃到县城。在亲戚朋友家混了一段日子。时间长了，他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年富力强，怎能靠施舍过日子？他必须自己创业，自寻活路。他在部队开过摩托车。于是找亲戚朋友丶战友借了点钱，买了一台摩托，改装成叭叭叭，县城居民叫它慢慢游，搞起了交通运输事业，有货拉货，有人拉人，一天能找到三丶五十元。在县城用很低的价钱租了一间破旧平房，相对其他灾民，他是最早安居乐业的。

话说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在县城的大街小巷找活干。来了三个二十左右的后生子，要租他的慢慢游去城郊走亲戚。他二话不说，就让他们上了车。离城中心不到四里路，开到一个路旁长满杂草的湖边。

后生子甲说：停车，我们到了目的地。

后生子乙问老吴：你要多少钱？

老吴说：三丶五块隨便给一点吧。

说时迟，那时快，后生丙从裤兜里猛地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闪着寒光的匕首，对着老吴吼道：你要钱啦？快把自己身上的钱拿出来，你要钱还是要命由你自己决定吧。

老吴是见过世面的，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保命是首选。他连忙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掏出当天下午和晚上干活所得19元皱巴巴的票子，对他们说：我是灾民，这是我一家老小明天买米煮粥的钱，小兄弟，你们拿去吧。

后生子甲对同伙说：我们这是杀菩萨吃啊！

后生子乙似有同感，轻轻一声叹息，默不作声。

后生子丙对甲、乙吼道：顾不上那么多，你们忘记了我们是干什么活的吗？

他们拿了老吴的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老吴命是保住了，第二天又带着一家老小投亲靠友去了。

过了一个多月，在那个湖边，相近的地段发生了一件事：同样月黑风高的夜晚，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幕重现。

不过这次三个后生子可没得到便宜。这天警察隐秘蹲守在附近，当后生子们掏出匕首的瞬间，警察抢先亮出了手枪。

三人拨腿而逃。后生子甲乙朝旱地里跑，后生子丙朝湖边的草丛里逃。

第二天，丙的父母在湖里捞出来他儿子的尸体。

老吴听说，竟潸然泪下。心里在说：我再喝几天粥没问题，你却为此丢了性命，不值得呀。

笔者近年常打的到城郊或乡下办事，问的哥，你们遇到过劫车抢钱的事吗？皆答曰：至少有五年没有这样的事发生，安全系数提高了不少。

注：N性头痛，这是医学术语，即神经性头痛。在老吴的档案里记载着：氨水损伤眼球导致N性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