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  阳  光|| 朱小平

发布时间:2020-05-26 16:41 信息来源:原创 作者:朱小平 浏览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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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

    文 朱小平

   冬季久雨,初见微阳,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沤霉味。

   我的心还浸在之前绵连淅沥秋雨中,郁郁寡欢。总有冗杂琐屑尘事纠缠,睡眠每况愈下:高三孩子的学习成绩起伏跌宕的"心电图"、自己的书艺之路诸多困惑艰难、中年夫妻之间不痛不痒的审美疲劳…近段时间,差不多每夜都睁着眼睛数羊数星星数也数不清,只有在早晨八、九点钟时依赖被子电热毯给的温暖,再回笼一下"白日梦”的温馨。

    昨日上午九点多,正当我睡意渐浓时,门口传来一串长而隆重的脚步声和敲门声,辨别这声音是来自婆婆一楼的租户,卖甜酒营生的衡阳籍夫妻上楼来了。

    "小老板娘,借借你楼顶的阳光晒晒被子,我家满崽昨晚又尿床了。"女人的声音从楼道吆喝到我枕边。

    一股莫名其妙的烦躁打扰了我的睡意,我恼怒地翻了个身,用被子捂着耳朵,心想一直装睡不应答她们就会自动下楼。

    我沉默了六十秒之后,还是人之初的"本善"性格占了上风,一跃而起睡衣睡裤抖擞到楼梯口极不耐烦地打开了铁门。

    女人抱着孩子站在前边,男人搂着一大包烂棉絮紧跟其后。

    "不好意思,真不知道您还在睡觉?"女人脸上有些难为情的歉意。男人脸上也挂着勉强的笑。

    待他们上了楼顶,我干脆穿好衣服起床梳妆。面对镜子,我才看见自己这张愁容的"臭"脸,始终不曾对他们一家人说过一句话,不就是借个楼顶晒被子吗?阳光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不晒也是空在那。不就是给人方便举手之劳开个门嘛,至于吗?

    说实话,我印象中对那个男人的小里小气没什么好感。

    有天晚上,楼下飘来一股糯米饭香令女儿生"馋",我拿个碗下去找他买。男人说要三块钱一碗,见我拿的小碗,他就拿出秤来称碗,磨叽半天,说也要二块五。我给他十元,他从床底下摸出一袋零钱,摸索了半天,说没找到五毛一张的,就给我五张一毛的好不好?我说不要了,就三块,他追上来说"理是理,法是法。"硬是塞给我一把皱巴巴粘糊糊的零钱,这事儿让我有点儿心塞。

    平日里他总喜欢贪小便宜,我要丢掉的烂桌子凳子他都拦截下来,天天中午在那敲敲打打,钉成一个木架子晒尿片,又钉成一些小玩具凳子。两间屋子里堆满了废品,什么东西对于他都可以再利用,包括全家人的衣服都是"百家搜索"捡的。他们所有赚的钱全花在老家一栋乡间"别墅"里。今年初,又给即将成年的大儿子在郴州城里买了一套电梯房。

    夫妻俩在这座城市打拼十余年了。除了过年那几天回老家探亲祭祖放假一周,几乎没有在这间租房缺席过。每天蒙蒙亮时,夫妻"兵分两路",推着三轮车载着几大盆甜酒去附近的两个菜场摊位出售,女人的生意似乎好些,吃早饭时就推着空车回来了,老远就听得她甜嗲嗲地叫"满崽一一崽",第一个"崽"声后拖音中气十足。午间两点我家女儿去上学时,打开门就闻见了他家的炒菜的油烟味,伴奏着男人大力挥舞锅铲的炒作。稍息到黄昏,男人用火㶰夹住几个十六的月亮般圆大的煤球,烧起雄旺的大火,在圆柱木甑上开始蒸糯米,女人一边逗儿子一边高调搭腔:"谁说蒸酒做豆腐,称不得老师傅,你爸就是老师傅!"

    他们一家子给我的感觉:除去睡觉时的呼噜声比较安静,大多时候是热闹的。

    这时,我从镜子里看到那个女人站在我的门口,她双手扶门,脚欲跨进门又缩回:"小老板娘,借个抹布给我擦一下楼顶的栏杆,好吗?

    哇!你家好漂亮好干净!你女儿这字写得真好啊!"

    我从厨房拿了抹布递给她,她边走边扭头不舍地看我家的墙壁。

    又隔了十多分钟,他们还在楼顶上"鸡济记叽"(衡阳家乡话)

    我走上楼顶时,他们早己晒好被子,一家人正在享受阳光。那个节俭得抠门的男人,正拉着他妻子的手,新买的金戒指格外亮眼,男人用他的家乡话对女人絮叨:你跟着我吃苦了,我沒能力挣大钱,你四十岁了才跟你买戒指,将来等大崽的房子搞好了,也让你跟小老板娘一样,天天穿体面的衣服……女人指着不远处的青山,教儿子说"苏仙岭",见我上来,又侧身教儿子说"姨",说长大也跟姐姐(我家女儿)一样学写字,也像小老板娘一样干有文化的轻松工作……

    她小崽脸肉嘟嘟,有点皴,更接近文字比喻中甜心苹果的样子,一双黑亮的眼睛忽闪忽闪,挤着两排门牙生怯地叫我"一",看着阳光下这鲜活的生命,我终于和他们一起开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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