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满

发布时间:2020-02-20 17:37 信息来源:南县人民政府 作者:周剑民 浏览量:
字体:

总想为“九满” 写一点文字,却一直没有动笔,心里好象亏欠了什么似的。

前两天,我去农贸市场买菜,拖着小车在市场转悠,想买点新鲜的,便宜的蔬菜。市场的拐弯处,一位菜农正弯着腰整理地摊上的萝卜白菜。我刚走到他的跟前,他便立起身来,一眼就认出了我,连忙向我打招呼:“老周,好几年不见了,你还是原来的样子。”我知道九满是在夸我,说奉承话,让我心里舒服。我一边与他寒暄,一边问他菜怎么卖。他说:“自家土里种的,什么价不价,斤不斤的,随便拿点去!”说完,九满就拉住我的小车,抱上一大把菜准备往车里塞。我连忙挡住,跟他说:“不收钱我就不要,虽然菜便宜,但“无功不受禄”。再说,你种菜,花费了人工,也用去了成本。”在你推我让中,只好来了个“折中”: 我付了一部分钱,他送了我一大把菜。临走的时候,九满对我说:“你是个很实在的人。”

“你是个实在的人。”九满的一句话让我心存感激,也勾起了一段难忘的回忆。

我与九满的相识与熟知,得追溯到五六年前的城市拆迁工作,真可谓“不打不相识!”那时,我在县政府机关谋事,被临时抽调参与县城征地拆迁工作,为主负责拆迁户的矛盾调处。

九满所在的宝塔湖村属于“城中村” 。随着县城建设的发展,城市的容量急剧扩张,城区的面积迅速增大。“城中村” 的地盘象一片“桑叶” ,逐步被蚕食。根据县城建设的整体规划,一条几十米宽的城市主干线,要从宝塔湖村穿境而过。如此一来,不仅需要占用大量的农田,而且村民也只能举家搬迁。拆迁公告一张帖,村里就象砸开了锅,上访的,阻工的,堵路的,寻死寻活的,一下子全冒了出来。九满是村民小组长,他的话最硬:想拆我们组里的屋修路,没门!除非从我们的屋顶上飞过!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修路的设备已运抵施工场地,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能顶着压力去做村民的思想工作。

一天夜里,趁村民忙完地里的活,正在家里吃晚饭的时间,我到九满的组里,打算召开村民座谈会,听一下意见与诉求后,再打算下一步怎么走。座谈会的地点就定在九满的家里。约摸半个小时的工夫,组里的男女老少三十多人悉数到齐。我清了清喉咙,提高嗓门向大家说明来意,话音刚落,村民就你一言我一语,象放连珠炮似的向我射来。言语之中,夹杂着愤懑,埋怨,指责,诘问,咨询等等,让我失去了话语权,座谈会成了批斗会,我十分窘迫,只好草草收场。离开九满的家时,我责怪九满太没有组织观念,让我受够了气,出尽了洋相。

隔了几天,九满去村里办事,我看准了这个机会,约了村里的支书和他见面,先不和他谈拆迁的事,只聊家常。交谈之中,我逐步摸清了九满的底细。他本名叫贺云坤,再过一岁就进入花甲之年。他的兄弟姊妹共九人,他是老幺,所以叫九满。如今,九个兄弟姊妹都健在,而且都住在一个组里,人口占了一大半,这在乡下并不多见。他家祖宗几代都居住在这里,朝于斯,夕于斯,是这块土地养育了他们。所以,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沟一路都烂熟于心,都有割舍不断的情感。前几年九满被村民推举,当上了村民小组长。与其说是村民的意愿,还不如说是贺氏家族的抬举。因为贺家人在组里有绝对的选举权。在贺家的祖祖辈中,全都是耕田种土的,没有一个当“官”的,一个村民小组长,虽然不是“官”,在别人的眼里也微不足道,可在贺家人的心目中就不一样,至少可以代表家族的利益,有了说话的代言人。

正是九满说得高兴的时候,我给村支书使了个眼色,然后顺水推舟地说道:城市建设势在必行,征地拆迁刻不容缓。你们有什么困难问题,有什么后顾之忧,尽管提出来,县里镇里和村里,各级一起想办法解决。九满早就把村民的意见装在肚子里,不紧不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诸如补偿标准怎么确定,房屋拆迁后怎么安置,没有了土地怎么生存等等。最后,离开村部时,他还撂下一句话:政府什么时候有一个明白的答复,我就什么时候做好组里的工作,支持政府拆迁。晚上,我和村支书一起,就九满提出的问题逐一研究推敲,写出了专题请示,

没几天,县里就给予了肯肯定的答复。

我把这个信息当面告诉九满后,他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并连夜召集组里的村民开会,详细拟定出拆迁方案,包括起屋的地基如何划分,剩下的田土如何分配,打乱的水系如何调整等,都纸写笔载,每个人都按上手印,以示公平,决不反悔。

第一家拆迁的是九满七哥家的房屋,因为他家是组里打头的一家。时值初秋,七哥正患有严重的肝病,在家休养,七嫂出面说情,想捱一些时日,等土里的庄稼收获后再拆。九满知道后,上门劝哥嫂说,政府已把拆迁款一分一厘都打给每一户了,盖新房子的地也定好了,再不拆房子就说不过去了。再说,修桥铺路,添福添寿,七哥你搬离这个病了好几年的背时之地,住上好房子后,说不定病都会好的。九满的一番话,象一剂“通心药”,直抵七哥的内心。七哥二话不说,喊来推土机,三下五除二,就把房子给拆了。

经过一个秋天的紧张拆迁,全组十多户人家全部拆走了房屋,腾出了土地。当年的冬天,一条宽阔的马路便修成了。

第二年春天,我结束了拆迁工作后,返回了原单位。从此,再也没有和村里的村民打过交道,也没有碰见过九满。但他朴素的样子,憨厚的性格,却永久地定格在我的脑海里,过目不忘,挥之不去。

扫一扫在手机打开当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