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我是你的骄傲

文   丁亮

亲爱的儿子：

你好！

现在是2月2日深夜，离我们上次见面已有十天。最近这些天，我都能看到你给我发的问候，很是欣慰。

或许你之前一直在责备爸爸不该一回家就责骂你。现在我知道，你已经不生气了。好开心啊！

儿子啊，你知道爸爸为什么那么生气吗？

我是过年前两天回的家，到家后，我问你考试考得怎么样。你说，一般般。我又问一般般是怎样的一般般。你嘟嚷着嘴，丢下我给你买的新衣裳，说了句：烦躁。甩头就走了。你妈瞪着我：十天半月面都见不着，一见面就添睹。

事后，我就在想，我到底是说错了什么？也没说错什么呀。

一整天，我忍着脾气看着你玩手机，想看你什么时候会主动和我说说话，但你根本就没有理会我的意思，一门心思在手机上，一会骂骂咧咧，一会哈哈大笑。晚上，十点了，我说：儿子，十点了，洗洗睡。你低着头：明天又不用早起，睡这么早干嘛。那你想什么时候睡？我又问。想睡自然会睡，您就让我开开心心玩几天吧！你冲我皱眉。我也皱眉了，想发怒，被你妈打断了。

就要过年了，你就让让他呗。你妈说。

好吧！儿子是老大，我这老大得让让。

可是，儿子啊，你想想，第二天，你跟我说了什么话？你还记得吧！

第二天一早，我去叫你起床吃饭。你在床上冲我吼：吃什么吃，这么早吃个鸟啊！我一气，掀了你的被子，吼道：老子今天就要打死你这只鸟。还没打呢，你就鬼哭狼嚎。你妈跑过来：大过年的，干什么。

你是法西斯，粗暴，无礼。你气哄哄的穿着衣服，边穿边骂。

你这兔崽子，你读了几句书开始学着骂老子了。

你读得多，你初二就退学了。我怎么说也快初中毕业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一个挖机工。

儿子啊，你不知道，你这一句话来得有多重，有多伤人啊！原来，在你心里，我只是个挖机工啊！

是的，我是一开挖机的，烈日里，寒风里，哪里有钱挣，我就往哪里跑，十天半月回不了家，就想着多赚些钱，让你接受更好了的教育，将来能舒舒服服的坐在写字楼里工作，没想到，你却往老爹的伤口撒盐……

世界上有多少儿子气老子的事？又有多少老子因为没有争论的资本而怄气？我是真后悔啊，后悔年轻时没有好好读书，不能成为你的榜样。可拿自己的后悔去教育你也有错吗？

要不是你妈拦着，我非打死你不可。这么忤逆。

后来，你李伯伯打来电话，我以为是祝福的，开了免提。李伯伯说武汉建火神山、雷神山医院了，要招募一批挖机工人，待遇高，但有风险，问我去不去。

你当时看着我：您啊，肯定怕死，不敢去。

我承认，我怕死，之前我也从没关注过疫情，直到武汉封城。我差点就说不去了，有什么比一家人健康的活着更重要呢？但想着你冲我说过的那些鄙视的话，我大声说：去，怎么不去。这可是咱们小人物为国家作贡献的时候。

你知道，我说这话是冲着你说的。接下来，我们父子总算没争没吵了吃了顿饭。

除夕，我起得早，你还在床上打着微酣。你妈在门口含着泪送我：一定要好好的，等你回来再吃团年饭！

儿子啊，就这样，你用激将法将你老子激到了大武汉。

一开始，我只想着能在你面前牛一下。真的。然而，随着确诊人数的增加，死亡数字的增长，我们都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可以炫耀自己为国做贡献的一件事了，我们挖走的每一坯土，都是病人存活的希望，我们早1分钟建好，就能提前1分钟救治病人。我们只有跟时间赛跑才能让更多的人活着。我们日夜加班，我们接受网络的监工，我们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天12小时不算什么，手指受伤不算什么，只要能早点建好，我们愿意。板房工人，水工，电工，焊工，一批批的招募，全国各地的有经验的工人们聚在一起，一起助攻。你知道吗，我们工地还有女工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10天10夜，灯火未灭。别人夸我们是有情怀的人，老爸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感觉他们把我们夸得太高尚。但我还是很喜欢“情怀”这两个字，认为这才是文化人说的话。所以，儿子啊，你能体会我听你说粗话时的心情了吗？老爸希望你做个文化人啊！

如今，火神山如期完工了。10天，34000平方米，1000张床位。明天它就将接诊病人。电视在播，网络在播，全中国都在为我们工人鼓掌，全世界都在为武汉呐喊。我相信看新闻的你也在为武汉加油，为爸爸加油。是吧！

你妈问我什么时候回，我说，这场疫战何时结束我就何时回。这次不是做给你看，是真的有了那么点情怀。

写到这，你肯定会说：这信指不定是谁谁写的。是的，老爸诚实的说，这信让有文化的志愿者修改过，改了很多错别字和病句，我不觉得丢脸，因为是写给你的信啊！但我真心想说：有文化真好啊。

儿子啊，爸爸最后叮嘱一下，在家你要好好听妈妈的话，别出门，好好的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妈妈，不给国家添乱。奋战在一线的工人、医生、护士、警察们可辛苦了，我们不能让他们的努力白费，听到了没？我希望，我们再见时，你能说一句：爸，您是我的骄傲。

                            爱你的老爸

                          2020年02月02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