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关 忆  过  年

文   张新元

日子过得飞快，快得你还没来得及眨几下眼睛，年关就将近了。

过年，忙着、累着，奔波着：为着一份年味，为着一份亲情，为着一个大团圆。然而，曾几何时，过年的欢欣、喜悦和期盼竟被时间、被光阴一点点消磨掉了。

不禁想起了以前，想起了小的时候，从进入冬天开始，我们便掰着手指计算时间，期待着新年快点来到。因为一到过年，便有平时不曾有过的欢乐，便有平时不曾吃过的美味，便有平时不曾穿过的衣服，更有一年上头难得一见的父母和霭的笑容。

那时，每到农历十二月中旬边上，年的气氛就浓烈了起来。年终结算，杀猪做腊肉，请裁缝做衣服，扎龙做龙灯......

最为壮观、牵动的人最多的要数打糍粑了。打糍粑的日期是相邻的几家排好了的，为的是就着打糍粑的工具和劳力。时间定下来后，大人们会说，今天打糍粑呢。我们也就兴奋了起来，跑前跑后的。大人们开始忙碌了，最先的一家早早的把泡好的糯米放到烝里蒸起来，旺旺的柴火映红了厨屋、锅里的水扑通通的翻滚，烝上冒着腾腾的热汽，飘出糯米饭的香味，队上没事的大人小孩也涌到这家来凑热闹......打糍粑的一拨子人更是紧张了，他们把两根绳子交叠着系好碓窝，然后抬到堂屋里。有手脚麻利的飞快地提水冲洗好了碓窝，打糍粑的大概有五六个人吧，一个个严阵以待，手里拿着打糍粑的木棍，围着碓窝站成一圈，这时，家里的女主人把蒸熟的糯米端出来倒进碓窝里。

“打糍粑了呢----”

领头的一声高喊，几个人便一边说说笑笑，一边使劲地用木棍捣着糯米，一边围着碓窝跑着转圈、看热闹的人更不得了，指指戳戳的议论着，模仿着，谁使劲了，谁在磨洋工，谁跑得好，谁的动作难看......

打糍粑的主角虽然气喘吁吁，头上热气直冒，可听到围观的人评价自己，免不了还要笑笑骂骂做鬼脸，小孩子们就更疯了，打打闹闹，你追我赶的在人缝中钻来钻去，有嘴馋的就钻到了碓窝前，打糍粑的就放慢了脚步，有人从 木棍上抓起捣烂的糯米饭一捏，就势一塞，一个热腾腾、香喷喷的饭团转眼间就到了小孩的手里。等到米饭被捣烂、捣得粘粘的成了浆状了，几个人默契似的，加快了跑的速度，然后喊着：“一、二、三起,'齐齐的用木棍将粘粘稠稠的团团举起来，在空中翻个个儿，再"啪嗒"一下，甩到碓窝里，反复几次后，把它放到早就准备好的抹了一点清油的布上，再用手揉几下，糍粑便打出来了。然后这支队伍又马不停蹄地开赴另一家。

除了打糍粑，家家户户在年前还忙着烫红薯片、做巧果、酿米酒-、炒瓜子等等。一应过年的小吃都是自家田土里产、自家加工的。

腊月二十三是过小年的头一天，这一天于我，是关于年的印象中最神圣的了。母亲做完晚饭后，将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把平日很少用的一口大锅也摖洗得油光可鉴，再用肥皂清洗双手，随即，她在灶上点一盏灯，然后在两口锅里分别反扣两只碗，碗底放一个调羹，调羹里装着清油，放一根棉条捻的灯芯，将灯芯点燃了。做完这一切后，母亲十分虔诚地跪在灶旁叩拜，祭奠灶神，祈祷即将来临的一年平平安安，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看到母亲在摇曳的灯光下因为虔诚而圣洁的脸，小小的我们心中也充满了期待和希望：来年会比今年好啊。

“ 三十的火，十五的灯。”刚进入冬天，各家就挖下树蔸晾干。除夕晚上，全家总动员，把树蔸、稻草树枝等干柴搬到堂屋，将火烧得旺旺的。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烤火取暖聊天守岁。这时候做母亲的端来了早就准备好的瓜子、巧果、饽荠等小吃。火熊熊燃烧着，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煨在火旁的瓦罐的水也烧开了，“兹兹、兹兹”的响着；火光映照在人的脸上，映照在堂屋里，大家嗑着瓜子、喝着热茶、拉着家常，喜气和暖意在除夕的晚上荡漾开来，一年的辛苦和烦恼也在这浓得化不开的亲情和温馨中荡然无存。

进入正月了，住在一起的左邻右舍，结伴挨家挨户拜年送恭喜，走到一家，这家必点燃鞭炮迎接，然后煮甜酒，留吃饭。

正月的初七八里就开始舞龙灯耍狮子唱花鼓了，那场面可热闹了，龙灯狮子挨家挨户地舞，烟花鞭炮此起彼伏地响，追着看热闹的队伍越来越长，红的狮子、黄的龙灯、震耳的锣鼓和化着浓妆的“三花子”，把本来沉寂得有点荒凉的村子装点得有声有色，活力四射----到了十五，是收灯的日子，正月里，龙灯到过的户子，十五都要再去一次。过年接近尾声，过年的气氛也达到了最高峰。特别是晚上的赛灯，家家户户在门外的阶基上点亮腊烛、马灯或煤油灯，无数的灯光在风中闪烁跳跃，给过年蒙上了神秘和温暖，虽然它们没有现在的彩灯绚烂，但那种朴实中透着的美好和浪漫的气息，真的是今天的人们难以感受得到的---那是淡然的火热，是原始的希望，是对生活、对生命的祈福。

小孩望过年，大人望插田。过年于我们，有许多美好温馨的回忆。如今也许是物质的极大丰富，也许是生活的极大满足。对于年，便少了一些期盼，一些欢喜。儿时过年的快乐真的很难找到了，大概是角色不同，希望不同，责任不同，感受不同吧。不管怎样，年即来到，为新的一年祈祷，愿平安、幸福，健康相伴，愿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份美好的愿望从未改变！